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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第1页）

这些话在李明修脑海里徘徊，终于渐渐脱口而出，低低的道，&ldo;有些人，不值得你一直放在心里。&rdo;

就在此时，床上的人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目光清明冷冽，开口便是直指人心，&ldo;这些人里，也包括你么？&rdo;

李明修一凛，下意识去摸袖中短刀，才动了下胳膊而已，已被裴谨一把扣住手腕，牢牢按住。

裴谨的手如一把钢钳，岂是他这等老朽能挣脱得开的，李明修大惊之下，瞪着他问道，&ldo;你眼睛全好了？之前一直都是在装？&rdo;

&ldo;我是装给你看，&rdo;裴谨以肘支头，侧身靠在枕头上对他说，&ldo;因为我好奇你的动机，我猜你的苦衷很深，埋在心里应该很久了，也知道你会挑个时候来和我告别。&rdo;

李明修眼神微微一颤，如果裴谨发狠对付他，他势必只言片语都不会透露，然而裴谨态度平和，似乎真的只是想知道答案，那么多年相处的光阴，实打实都刻在记忆深处，人心并非钢铁铸，他需要给彼此一个交代。

&ldo;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我？&rdo;

裴谨蹙了下眉，&ldo;我这病本来就蹊跷，来辽东之前怀疑过，过筛子似的查了身边所有人，亲卫都是自己带出来的，还是让游恒挨个摸排，直到最后才怀疑到你。这就更费解了，我想不明白，你的身世履历我查不出问题，你又是父亲在世时跟着他的人，我也就差让人把父亲的坟刨开找线索了。为了知道答案，我决定配合你演下去。&rdo;

&ldo;那药呢？&rdo;李明修奇道，&ldo;是了，是你和仝则合着伙骗我……&rdo;

裴谨摇头，&ldo;他不知道，药我喂给耗子吃了，田鼠兄弟现在得了失忆症，明显发傻，四肢也僵硬，所以失明只是第一步，后续是让我瘫在床上？&rdo;

李明修笑了，&ldo;原来还有样板供你参考，我还是大意了。那天你故意靠在仝则身上，假装行动不便，其实也是演给我看的？&rdo;

裴谨点头说是，&ldo;我时间不多，不能再陪你演下去了，可是心里疑惑还在，你也许不愿说，我也不会逼你，不管真相是什么，都不会让人愉快，之于你我，都是一场被设计的骗局。&rdo;

句句切中要害，李明修仰天长叹，叹过一番，只觉五味杂陈，也不知该愤恨还是该遗憾，&ldo;棋差一招，枉费我经营一生，不过你的气运就算还在，和那些人依然有的磨，建立一个新的时代何其艰难，当年我的父辈何尝不想建立一个全新的朝鲜。&rdo;

他眼里涌上一层薄薄的雾气，脑海中遥远画面已经有些褪色了，连鲜血的颜色都黯淡了，只是心口还会痛，需要艰难呼吸才能倒出一口气来。

&ldo;我的父亲是李朝宗世子弟，不满足腐朽政体，知道这样下去只会在大燕和东瀛两国的夹fèng中求存，更不想被倭人一再骚扰，联合有识之士发动了政变。那时节李朝向大燕求救，你父亲被委任为总督，以帮办朝鲜军务为由平叛，我的父兄，还有合族百余人，都被当年的裴司马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我一个，被义士转移到了大燕。其后东躲西藏，为一户李姓人家收养，十岁来到京郊，过上了一个普通农人子弟的生活。&rdo;

裴谨不动声色的说，&ldo;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怪不得，你养父母死的早，又是后来迁居京郊，没人知道你是领养来的。你在我父亲身边十多年，他去世时不过五十，年纪并不大，是你的手笔么？&rdo;

李明修冷笑，&ldo;那是他自作孽，征战多年一身伤病，不用我出手也一样会早死。&rdo;

说着，往裴谨身上瞄了一眼，冷笑不减，目光中却又多了一份意味深长。

&ldo;何况还有你母亲，一直都像防贼似的防着你父亲的人。&rdo;李明修接着道，&ldo;等他死了，我费尽心思才得到她信任，但仇只报了一半，仇家死了，你们一家子都还活得好好的，大燕的狗皇帝也活得好好的。机会不好找，你平日连裴府都不回，要不是跟你来了辽东，我真连下药的时机都没有。&rdo;

裴谨了悟似的哦了一声，&ldo;所以报仇不光要杀人，还要搅乱时局，弄得仇人家破人亡，一败涂地？这倒是比看着仇人死更解恨，你也是照着这个思路对付我的？&rdo;

李明修滞了滞，咬牙道，&ldo;是你自己想不开，非要为朝廷卖命，你在做当年我父兄做过的事，结果如何，你自己已经看到了。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他们会放任你东山再起？&rdo;

裴谨觉得李明修还是不太了解他，他可没为朝廷卖命，不过也无谓反驳，他问，&ldo;太太和裴诠之间的矛盾，有你的挑拨吧？你故意让裴诠知道太太对他放任自流，把他的纨绔都归罪于太太，还有他曾经有过的孩子一一流产，最后也都赖在太太身上。这一点不得不说，太太这个人，从来都不屑于解释。&rdo;

他说到这儿不禁想，原来这一点他是随了母亲，可惜这领悟来的有点迟，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ldo;不错，看着裴诠借机报复，我有种生啖仇人肉，生饮仇人血的淋漓畅快。&rdo;李明修表情有点疯，笑得充满了神经质，&ldo;那个纨绔，活着一天就是对你父亲这类人最大的讽刺，他最在意的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满肚子全是男盗女娼，居然还能活得风生水起。大燕，迟早要完！&rdo;

裴谨在一声声癫狂的笑里眯起双眸，眼里凝聚出一道冷锋，&ldo;大燕本就不会万世不灭，走到尽头没什么可惋惜，但是中华完不了，华夏民族永远都会屹立在这片土地上。&rdo;

李明修愣了一刻，嗤笑着问道，&ldo;有意义吗？强人争夺疆域，满足个人膨胀的野心，幻想被后世吹捧的功绩，你就算尝过那滋味又如何？一身伤病，亲情淡漠，高处不胜寒，每个人都把你当成靠山，你自己又能去依靠谁？&rdo;

裴谨听得啧了一嗓子，颇有几分牙疼于这类煽情的忽悠，&ldo;说的挺通透，你又为什么放不开，你对家国不也有磨灭不去的执念么？&rdo;

李明修笑了，摇摇头道，&ldo;执不执无所谓，我这辈子够本了。你现在知道也没什么，将来必定要收拾裴诠，就让他下去陪你父亲作伴吧。你的路不会好走，我写了信函，飞鸽传到了京都大营，今日过后，你身患恶疾失明失忆的消息就会传开，你猜，你那些部下会不会打着为你报仇的旗号，攻占内阁和皇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