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慌什么。&rdo;裴谨好整以暇拍了拍那人的肩膀,&ldo;对方主将是条汉子,我记得,好像是他们幕府家的什么亲戚?&rdo;
都这时候了,还有闲情关注人家是谁的亲戚……哨兵直觉,大帅莫不是也被吓抽了吧……
&ldo;可惜了……&rdo;裴谨叹了一声,本来还想缴获个战利品,不想人家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留下给他,别说,这个吉田还真跟他想到一处去了。
然则大帅那点子所谓的惺惺相惜,也不过只延续了五秒,随即他下令道,&ldo;登莱、两江集中she击,把弹药给我打光。&rdo;
事实上不等他吩咐,包抄左翼的两艘巡洋舰已用不让人喘气的密度向日不落砸去一串重炮,等接到主帅命令打光弹药,那更是逮着了机会‐‐反正现有的炮弹也不是最好用的,干脆一颗都不必给朝廷节省。
随着那巨舰一点点燃烧、倾覆,让在甲板上观战的仝则,在刹那间,联想起了那曾经也号称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
多么讽刺,这世上或许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故,却从来不会有不可能发生的故事。
熊熊烈焰中,负隅顽抗的吉田被部将打晕了过去,一对人马夹着他跳下救生小艇,还有不想死的兵士,亦跟着纷纷跳入海中。
裴谨眼疾手快的命令,&ldo;包围,捉活的。&rdo;
须臾,前方也传来了消息,援军伤亡相当惨重,那两只一代战舰,如今仅剩下李洪所在的那一艘,虽健在,却已是伤痕累累。
终于在天亮之前,这场海战落下了帷幕,裴谨返回驻地,命人从速清点伤亡。
下边人效率颇高,在主将折损不严重的情况下,很快报上各舰情况,裴谨连口水还没来得及喝,认真听完,嘱咐让大家伙先休息,之后又道,&ldo;俘虏集中看押,十二个时辰都要派专人盯紧,随身刀具利器全缴,不许有任何一个人自裁。&rdo;
传令小将想了想,&ldo;好像他们人人都有短刀,不过有的还没开刃呢,不要紧吧……&rdo;
&ldo;统统缴了,&rdo;裴谨当机立断道,&ldo;小鬼子没事喜欢玩剖腹,回头肠子肚子流一地,再脏了我的大营。&rdo;
传令小将愣了愣,似乎在瞬间脑补了一下那画面,旋即一哆嗦,道声是,领命退了下去。
屋里终于没人了,仝则打量裴谨那半张被血染红了的脸,提醒道,&ldo;大帅,您那血也流了半个膀子了。&rdo;
说着上前给他卸去头盔,他已经很注意动作轻柔了,嘴里还不忘问,&ldo;疼不疼?&rdo;
裴谨摆摆手,顺势摸了一把脸,回眸间,蹙眉道,&ldo;破相了?&rdo;
仝则一怔,只觉得自己从这玩笑话里,好像还真听出了那么点紧张,虽然不知是真是假。
&ldo;怕什么,反正你有祛疤药膏。&rdo;他着重看那脖子上的伤处,心下随之一紧,&ldo;你脖子上这伤有点深,我传医官先给你清洗一下。&rdo;
裴谨立马阻住他,说不必,&ldo;那么多伤病号要照顾,这点小口子随便处理一下就好,你不是会弄么?&rdo;
想想也对,仝则只好教人取来东西,就地开始清理血污。待都擦干净露出伤处,他估摸着怎么也得fèng上五针,且那地方皮生得薄,痛感应该挺强烈,就要打发人去拿点麻醉来。
&ldo;麻醉也是可丁可卯,压根不够用,就这么着吧。&rdo;裴谨被酒精蛰得吸一口气,冷汗从鬓角流下来,可转脸又跟没事人似的笑了笑,&ldo;别傻愣着了,赶紧的,脖子上凉。&rdo;
仝则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无奈,&ldo;你能撑得住?&rdo;
裴谨瞪着他,当场怒道,&ldo;废话,这点伤有什么撑不住的!&rdo;
仝则笑了,也说不上是苦笑还是真笑,及至真下针的时候,却不似以往那么娴熟了,手停在那里,眼望着狰狞的创面,蓦地里只觉得一阵阵晕眩。
&ldo;不是吹牛说自己挺能么?&rdo;裴谨等了半天,忍无可忍道,&ldo;仝大夫,您这儿等下雨呢?&rdo;
仝则被呛得无话可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迟疑,是所为何来。
他是很迅速就适应了为陌生人处理伤口,结果呢,却猝不及防地碰上了这个他并不陌生的家伙。感觉完全不一样了,那种莫名的共情,甚至在还没下针时就已经产生,一瞬间就疼得他心悸心慌。
&ldo;等出太阳呢。&rdo;仝则没好气的应了一句,然后闭眼,深吸气。告诉自己再睁眼时,面前出现的只不过是一块需要修补的面料。
没什么大不了,他必须专注,像以往对待任何一块料子那样,fèng得让人瞧不出半点修补过的痕迹。
何况……他忽然牵唇笑了笑,心里在想,裴谨又是那么贪靓的一个人。
窗外渐渐有微光透进,一抹蟹青色的天际显露出来。这一晚,许许多多的人都彻夜未眠,而千里之外的皇城中,也有一众相关人等,正在紧锣密鼓磋商着前线的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