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了一会,手无意识摸到兜里,记起还有一件事。他借着解手的功夫出去,迅速从角门溜到了街上。
举目望去满眼繁华,然而他没闲暇去心之向往的裁fèng店,张望片刻,在街角看见了一家医馆。
进门直奔柜上,一个小伙计正算账,抬眼看一眼,&ldo;要抓什么药?&rdo;
仝则不想耽搁,当然也没余钱买药,掏出那把糙料,含笑递给伙计。
三言两语之后,他踱步出了药铺,不出意料的,那糙料里确凿加了东西,不是什么要命之物,只是巴豆而已。但足够下作,那小马闹上几回肚子,腿脚势必发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瘫在街上。
裴熠年纪还小骑术有限,如果因此受伤,薛氏一定会仔细查问当日负责的人,他必定会成为那个倒霉的替罪羊。
仰头看看天,浮光流云,一片湛蓝,他决定不能让这点龌龊影响此刻的好心情,只是从今往后,他得活得更加谨慎了,免得一不小心就着了别人的道。
宴席没有两三个时辰不会散,漫步回去路过马厩,想看看那险些被暗算的小白马。凌云见他来了,表示熟稔地闷声打了个响鼻,又扬了扬傲娇的小脑袋,仝则看见那副小模样,差点当场笑出来。
&ldo;美什么呀,没有我,你这会可就神骏不起来了……&rdo;
才低声说完一句,蓦地听见一声带着娇喘意味的低吟,心口一跳,不想此间还有旁人,仝则忙将身躲在一棵大树后头。
那声音是从庑房里传出来的,压抑中透出缠绵,然而不难分辨,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伴随着起伏的呻吟,听得人心跳加速,仝则对于十八禁画面和声音都没有太大兴趣,尽管已禁不住耳根子有点发热,还是决定悄无声息赶紧开溜。
&ldo;殿下不喜欢这样么?从前不是说,睡里梦里都会想和我依偎在一起,现在人大心大,那些话都不做数了么?&rdo;
&ldo;李洪,别这样……唔……别……这里是公主府。&rdo;
&ldo;怕什么的,这里是马厩,那些畜生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也看不懂……&rdo;
又是一阵热烈的鼻息声,马儿懒洋洋配合了几声呼哧呼哧的粗气,表示对这对野鸳鸯质疑自己的听力很不以为然。
仝则猫着身子缩回脚步,他对炙热的情话兴趣不大,但殿下两个字让他本能地精神一振,原来藏身在此的不是偷情的仆人,而是身份高贵的殿下,该不会是大燕的太子爷吧?
&ldo;李洪,&rdo;那位殿下终于挣脱出来,一阵娇喘连连,&ldo;我没有,你不能这么说我,你晓得我的心从来没变过。&rdo;
他声音很轻,有点柔媚有点娇怯,半晌又说,&ldo;这里说不定会有人走过,被人听去不好。&rdo;
&ldo;是么?&rdo;李洪笑了笑,低沉的嗓音如同河水缓缓流过,忽然间,他变换了语言,&ldo;那咱们说你熟悉的话,就没人听得懂了。&rdo;
他说的是日语,可叹仝则还是能听出个大概‐‐真要感谢当年和藤原浩、川久保玲【注一下】打交道的经历,也在于他喜欢不断挑战自我,接受新知识,语言作为交流工具,是除了设计本身,他最拿手也最愿意学习的东西。
&ldo;殿下,&rdo;李洪说,&ldo;你在逃避什么?就因为天皇想让你娶合川郡主?如果大燕想帮你,早就帮了,他们是在观望,你心知肚明的,就算现在把自己献给那个总天下兵马的大司马裴谨,他也不见得愿意出兵替你扫平障碍。而我们都知道,皇太子已经和幕府达成了妥协,他早被那个女人迷惑得忘乎所以,一旦战争再爆发,他还是会支持幕府。&rdo;
&ldo;宇田殿下,你的故国游走在蒸蒸日上和危在旦夕之间,只可惜,无论哪一种,殿下的根都已被拔除,你无家可归了。&rdo;
话音落,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寂无声,过了好久,李洪轻笑了下,&ldo;咱们都一样,都是被祖国和父亲抛弃的人。&rdo;
&ldo;成安君……&rdo;柔弱的少年好似难以承受事实真相,饮泣着低声说,&ldo;不会的,我们不会被家国亲人抛下,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朝鲜,我也会回去父皇身边,我们一衣带水……&rdo;
&ldo;一衣带水?&rdo;李洪紧了紧嗓子,声音发涩,&ldo;这么说你还是要走?我不许你带着那个女人走,你不爱她,你爱的一直是我。我们就在大燕,让那些人争得你死我活好了,我们的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rdo;
好强势的道白,好深沉的执念!
合着这位有点软糯的,就是天皇次子宇田亲王,那霸气正面侧面都漏的则是朝鲜宗室,当今世子的弟弟成安君。这两人拿着日语说了老半天,自以为私隐,不料却被仝则听了个底儿掉。
这两个人有情,可身份注定,这份情不会得到承认,所以一个试图退避,一个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