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下钥之前,陛下一准儿来。”衣飞石讪讪道。
衣尚予噎了半晌,才说:“这几日我没出门钓鱼。”
“……池子里不养着呢吗?”衣飞石都打听好了,亲爹每回凿冰钓鱼都是大丰收,哪天不是钓回来几大筐子?根本吃不完,全养在荷花池里了。
“……”
不想给皇帝吃都不行了。家里儿子胳膊肘往外拐!
※
衣飞琥与谢团儿在门外等了半天,终于获准进门给二哥请安。
才施礼寒暄了两句,二人就听说皇帝今夜要来吃晚饭的消息,在衣尚予沉着脸不抬眼皮的低气压下,衣飞琥被衣飞石差遣去荷花池里捞鱼,谢团儿则去膳房准备食材——皇帝出门肯定会自带御膳房的厨子和验菜的宫监,衣家只需要提供食材和灶房。
二人奉命出门,在廊下换了个了然的眼神,看吧看吧,就说陛下怎么肯?这不是追出来了。
冬天夜幕沉得早,衣飞琥撒网捞鱼出来,天就已经黑了。长公主府下人正在掌灯。
几个家奴抬着盛着肥鱼的木盆,跟在衣飞琥背后。衣飞琥则琢磨着,见了皇帝该怎么办。
衣飞琥出继多年,和皇帝见得非常少,哪怕听了无数传闻,知道皇帝十分偏宠衣家后人,把衣飞珀都宠成个惫懒的傻逼,他仍有些拿不定——他回来这件事,皇帝未必会高兴。
下人点起灯笼,一一挂上悬廊。木盆里的肥鱼跃起,尾巴拍起一串水花。
正在掌灯的下人往旁边躲了躲,和端盆的家奴打眉眼官司。他手里长长的灯杖上有个挂灯笼的支丫,灯笼正在风中摇晃。衣飞琥下意识地伸手一接,稳稳地捉住了那只不老实的灯笼。
“好身手。”
有人拍了拍手,远远地称赞。
衣飞琥循声望去,只见大批挺拔轩昂的卫士两旁分列,几个长得非常英俊漂亮的侍从,提着灯笼、香炉,撑着挡风的羽伞,簇拥着一个常服低调的男子进来。
那边的灯还未挂上,黑暗中看不清来人的面目,然而,那样风华气度,不是皇帝还能是谁?
衣家下人都是经过大阵仗的,皇帝又不是第一次来咱家了!各自退到廊下俯首磕头,等着皇帝带着侍卫、侍从,一路香风而过。
衣飞琥也跟着退到廊下,屈膝拜倒。若他是衣飞珀,当然有拜见皇帝的资格,可他不是衣飞珀。
衣飞琥很老实,二哥都已经把自己卖了个底儿掉,他可不敢当面犯欺君之罪。
谢茂捧着手炉过来,看了老老实实跪在一边的衣飞琥一眼,笑道:“起来吧。朕来看看你爹。”
衣飞琥恭敬地磕了头,起身跟在皇帝身边,小心翼翼地引路。分明和衣飞珀长得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谢团儿出宫之后,衣飞琥就不再学衣飞珀惫懒放纵的姿态,下人也认为世子和郡主重归就好,所以才焕然重振,并不觉得奇怪。
“捉鱼呢?”谢茂随口问道,态度很温和。
“二哥说您钦指家父凿冰钓来的肥鱼御用,特命臣去捞来备着。”衣飞琥讨好地说。
谢茂往后看了一眼,家奴立刻抬着木盆上前,衣飞琥赤手将鱼捞起来,抱在怀里给他察看,半点不嫌腥臭的水渍沾污了衣裳。这小心讨好的心思简直都要飞出来了。
偏偏他长得和衣飞石有几分肖似,谢茂看了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挺可爱。
临近门前,谢茂轻轻拍了衣飞琥的脑袋一下,道:“你呀。”
衣飞琥缩缩脖子。
谢茂已笑了笑,挥手道:“换身衣裳进来吃饭。晚些只有剩饭了。”
皇帝说完这句话就进门了,衣飞琥才松了一直紧提着的这一口气,终于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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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茂进门时不许下人禀报,直到他进了院门和衣飞琥说上了话,衣飞石才察觉皇帝已经来了。
衣尚予坐上轮椅,衣飞石就推着父亲往外走,准备接驾施礼。
门帘子一挑,衣飞石就看见谢茂温柔和蔼的笑脸,他很准确地察觉到皇帝先看了自己一眼,这才冲自己亲爹施恩,抢先一步阻止道:“今日只论家礼,不必多礼。”
御膳房带来的厨子已经去了长公主府的灶房,没多会儿,谢团儿就带着宫监端着事先备好的饮食上来,施礼拜见:“皇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