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娃子分好莲蓬后,渡口打鱼的人或扛着渔船或挑着木桶子往这边回来,正好瞧见坐在大面央上剥莲子吃的一大群娃儿,便也歇下担子坐下来吃几个解解馋。
太阳落山时,大伙约了晚上一起上照天家赏月,才各自散了回家去。今儿过中秋,回家晚了可是要挨说的。
沈家的中秋晚宴满满的做了三四桌子,家里的仆从叫了过来一起吃,堂屋里热闹得很。
月亮早早的爬上了树梢,如水光华的银光泻在山林、房屋、水壁和露台上,一片柔和。新屋露台修建半年,已不见当初新土的痕迹,草儿树木都茁壮的很,叶繁叶茂的,在飘着月桂香的晚风中摇曳生姿。水壁上和沟渠里潺潺的流水声如明快清泠的调子,一支连一支从不间断。
三兄妹在露台的草地上铺了用碎布拼成的宽大地垫,又在上面摆了各色各味的月团和吃食,然后到山林门口等村里的娃子们上山来玩。
养在山林院门口的那只狼狗想是被守门的仆从驯得温顺了,对他们的态度不若以前那般凶猛狂吠,只是懒懒的瞧了他们一眼便又埋首到它的食盆里,津津有味的吃着“中秋佳宴”,那是照人犒劳它的肉骨头,每只狗都有。
没多久,一大群娃儿便踏着月光蜂拥而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照天往人群里瞧了瞧,见到那道让他牵念了一傍晚的人儿,他顿时觉得心里甜蜜如丝。仿佛心有灵犀般,和碧清圆圆一起走在最后面的玉眉向他望来,隔着十几颗黑色头颅,两人对视了一眼,电光石火间,又迅速的移开视线。
春云单手搭上照天的背,拢着他向山上走去,后面的大海也急步跟上。一些成了家的娃子,自是不会再凑这般热闹,倒是沈林慕来了。
照地非常高兴,和池容赫沈林慕等一干读书人自成一派,高谈阔论,走在中间。
步子小的娃儿便走在最后头,一蹦一跳或勾肩搭背,谈论着今儿家里做了些啥好吃食,谁都觉得自个家里的菜式比他人的要丰富美味。
楚延和春明一左一右的和照人并排着,生怕她摔着,时不时的叫她小心点儿。春明和她一起长大,他照顾她已经成为他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了,自是万般自然;楚延心系于她,关心自是不同一般。
照人始终抿嘴微笑着,丝毫不在意后面有几道注视的目光。她心中生起一种很柔很软的感觉,很微妙,那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心绪。
这一生,她的婚姻在哪里?她逃避的不去想以后婚姻的种种可能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前世失败的婚姻犹历历在目,自己千挑万选千验万证的男人最后证明都是错的,更别说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朝代,她能经得起几番折腾击打?她不愿去想,也不会像一般的女娃子那般怀有憧憬,也许船到了桥头,才会直。
“照人,你家今年做了啥月团?”楚延无比回味她家去年的五色月团,美味可口。
“跟去年的差不多哩!”
楚延高大的身影在她脸上形成一片阴影,朦朦胧胧的。不时回头的池容赫看不太真切她的表情,却也能感觉到她的好心情。他很想像楚延春明那般毫无顾忌的走在她旁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他却不能。他的礼教修养性格禁锢着他,他没勇气跨出那一步,只能望洋兴叹。他们都还小,来日方和,以后她会知道什么样的选择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他想。于是,紧绷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
到了露台后,一干人惊喜的看着月夜下摆满吃食的地垫,立时哄的过来围拢坐下。之前在家吃饱了饭,这会就没啥食欲,皆斯文的掂一小点放进嘴里尝尝味儿就止。
坐着聊了会儿,大家就觉着没意思起来,照人进屋拿了一块长布条出来,说玩一个“摸瞎子”的游戏,由一人将布蒙住眼睛,然后四处“摸人”,再猜出摸到的人是谁,所有人都不许出声咬耳朵。
这游戏大家常玩,自是知道规则的,楚延奋勇当先,从地垫上站起来,走到照人面前,咧嘴笑道:“就由我开始吧,照人,给我蒙上!”
真是个愣憨子!照人抿嘴笑着,踮起脚尖将布条缠上他的眼睛,在他脑头打上结,然后再绕至前方检查他是否能看到。鼻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味道,淡淡的很纯正,不似一般男娃子的汉臭味,她难得的有些脸红起来。
“好了么?”楚延眼睛有些不适,伸手拉了拉布条,露出一只眼睛,长长的睫羽在他眼睑下方形成一片阴影,衬得他的眼睛更为漆黑晶亮。
照人拍掉他的手,“别拉,就好了!”说着,又将布条把他那只露出来的眼睛盖住。
一句开始后,大家都嬉笑着找地方躲,楚延两手前伸,听见哪里有动静便往哪边走,被戏耍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个人,猜到第三次才猜出是谁来。
碧清憋不住,一直笑,被他抓了个正着,被“瞎子”抓住后是不能挣脱的,除非“瞎子”主动放弃。她只得期望他三次都猜不中她来,没想到第三次被他猜中了。
碧清被蒙上眼睛,她不像楚延那般长臂四周乱扫,总能扫到人,她小心的迈着步子前进,手中突然触到异物,她顿时高兴起来,待细细一摸时,发现是树干,大伙哄的笑起来,闹了她窘得不行。
圆圆被余莞推了一把,刚好被碧清张开的手抓了个正着,圆圆圆溜溜的体形在一群人中是少有的,碧清一猜即中。
余莞见圆圆被抓到了,靠在树干上笑个不停,“圆圆,来抓我吧,我就站在这给你抓哩,哈哈!”
圆圆故作气恼地道:“哼,你以为我抓不着你么,我就专挑你抓!”
大家又都哄笑着散开,在圈起来的小范围里钻来钻去,生怕被抓着,圆圆一听见余莞的逗弄声就扑上去,却每次都被余莞灵活的躲开。后来,大家发现她还真的非余莞不抓,旁人站在她面前她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