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看着我的脚尖和他的脚尖相隔的那一小块距离,突然开始害怕——夏已爵,我们,不会如此轻易地就分开对不对?剎那间,空气中浮躁颗粒沉淀下来,一片寂静。裴凛蓝靠在急救室门旁,我站在中央,夏已爵则与我呈倾斜角度站立。我们这样的资质,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无论哪一方向要崩溃,都无可奈何。是注定了如此隐忍而寂寞地僵持……恐惧感越来越浓,铺天盖地,无法逃避。夏已爵,我不要失去你,我也不可以失去你……可是我,好像有预感,我马上就会失去你……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怎么样了?」裴凛蓝围上去紧张地问。「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这个女孩子身体很弱,在自杀之前遭受到很严重的打击,所以醒来后会有什么突发症状就要因人而异了。」医生摇了摇头,几个护士推着裴牧牧离开,于是又留下我们沉寂无语。「她割腕自杀,像初夏一样。」裴凛蓝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起了昨日裴牧牧的哭喊和可怜兮兮的哀求,又一次后悔得无法自拔。「昨天,是你对牧牧做了什么对不对?我知道是你,夏已爵,除了你,不会有人让她如此悲伤。」裴凛蓝盯着夏已爵,声音轻不可闻,「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随后,他转身里去,身影落寞而萧索。我伸出手,最后又徒劳地放下,眼睁睁地看着他伤心离场。「爵……」我叫他。夏已爵空洞地望着急救室,过了很久很久,才机械地回头看着我,眼眸里有空洞到近乎虚无的神情:「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不是的!不是的!你不要听裴凛蓝瞎讲!你不是这样的!」「我,间接地杀掉了两个女生……」「夏已爵!你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我冲上去朝他吼。「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好脏好脏……我怎么还配得上纯洁不染的你呢?说好要重新开始,可是现在不行了,上帝不会同一个杀人犯拥有幸福结局。我注定要为曾经的不思忏悔而付出代价。」「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对不起,我需要冷静一下」他转身就走。我拉住他的衣袖:「爵,你是爱我的!」「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了……」夏已爵惨淡地笑了,「给我一点儿时间好不好?让我冷静地想一想,我现在好累好累。」夏已爵的心结……我解不开。他最终还是不肯走出那段晦涩的回忆,摆脱不了悲伤过完,所以,我明明在他的身边,却离他整整一光年的距离。累了,我们都累了,这恶搞爱情发生过的炎夏末梢,我们怎会走得如此吃力?原本的希望成了泡影,原本的期盼被命运的双手绞碎分离。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开始毁灭了吗?我目送着夏已爵慢慢地消失在走廊的拐弯处,蹲下身来静默无语。即将到来的一切,此刻已经在心中上演了千百遍。(3)手机上有一条新短信,发件人:斐凛蓝。「向葵,橙星光游乐场,来见我最后一面。」我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橙星光游乐场,斐凛蓝正站在门口等我,手里拿着精致的向日葵冰淇淋。依旧是有些病怏怏的霓虹灯,依旧是巨大的华美招牌,依旧是豪华的向日葵冰淇淋。短短的几个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其实早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我和他在游乐园里默默的走着,游乐园里人很多,大家都在欢笑和尖叫,只有我们如此尴尬的沉默着。手里的向日葵冰淇淋融化了,我用舌尖轻轻的触摸那些冰凉的液体,香甜中带着些哀伤。不知不觉的我们已经走到了旋转木马前,曾经的回忆突兀的摊开在眼前,显得有些物是人非的苍凉。我们望着华美的旋转木马若有所思。「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斐凛蓝苦笑,「向葵,对不起,那天在医院里说夏已爵是杀人犯,是因为心太痛了。」「我懂,换成谁都会这样。」「可还是要和你说对不起,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大部分都是我的原因。」「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我无不苦涩的说,「是我不知不觉的利用了你,玩弄你的感情。」「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怪你,我怪的是我自己,分明知道自己得不到你,却那么贪婪的想要将你留在身边。其实你会离开我,我早就心知肚明,走进你心中的,是夏已爵,而不是斐凛蓝。」「对不起。」我静静的望着天空,蔚蓝色晴空的大块云朵在风的吹动下略微飘散,似乎带着四分五裂的忧伤。「你是一个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那一天在初夏的墓地前,你所有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我怪你的残忍,恨你的无情,可最后归于平静,因为我始终无法真正的记恨你。」在他的面前,似乎所有精致的台词都成了摆设。「我知道向葵你,从来不曾真正给过我机会,因为你始终是喜欢夏已爵的。我陪着你,让你不寂寞,让你不忧伤,原本的斐凛蓝只是单纯的希望你快乐,可是你那么优秀,让我情不自禁,让我无法自拔。我分明知道奢望会让我失去你,可是我真的很贪心。明知你忘不了夏已爵,却逼着你去遗忘他,强逼着你留在我身边。我忘记了,你会害怕,会无助——我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却禁锢了你追逐幸福的步伐,用假意的受伤和无辜一次次贪婪的把你捆在身边,我怎么会这么残忍呢?向葵,我不要你不快乐,不要你不幸福,所以我,宁愿放手。」「你和初夏不一样,她是外表柔弱、实则坚强的女孩子,可是你总是孤单,总是害怕,患得患失又敏感绝望,这样的你,好需要人疼爱,我没有办法不喜欢你,没有办法不喜欢你的脆弱、你的忧伤、你的故作坚强、你的隐忍与不顾一切、你的恐慌与挣扎。我曾经想要逃避你,因为我有一个预感,你会征服我,让我喜欢上你,让我逐渐的不再这么怀念初夏。我害怕这一切的发生,所以我曾尽量避免与你见面,可是我做不到,一次次的碰面,一次次的交谈,我对你的感情,无奈又绝望的开始升温。」「我怎么会不堪呢?我根本对不起初夏,曾经我以为会永远喜欢一辈子的初夏,现在我才明白,『一辈子太遥远了,』遥远到我们许完承诺的下一秒,曾经的甜言蜜语与相亲相爱就烟消云散了。没有永远啊……向葵,你说对不对?」我沉重的点了点头。裴凛蓝笑了:「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所重视的人,最后都会是夏已爵的,初夏是,你是,连我的亲妹妹,也是这样我真的累了,好累好累。这座城市总是那么忧伤,曾经是,现在依旧是,我不想再面对它了,不想整天浸染在无边无际的伤心里。我想出去走走。」「连你也要离开?你要去哪儿?」我有些激动地近乎大吼。「要去爱尔兰,初夏的日记里提到过的哪个国家,我想帮她来完成来不及完成的心愿,独自一人去爱尔兰看一看。」「哦。」眼泪已经辟里啪啦地掉下来,我吸了吸鼻子,使劲地眨着被泪水湿润的睫毛,眼泪却依旧无法控制地悉数掉下,我硬咽着问:「什么时候走?」「今天下午3点的飞机,手续全部办好,我马上就要走了。」现在是2点整……一切都来的那么仓促,不给人任何喘息和接受的机会,就残忍地穿心面过……「向葵,我们可以坐最后一次旋转木马吗?」他问我。我含着泪水点了点头,牵住了他的手,走向旋转木马。炫彩斑斓的旋转木马,流线形的金光,巨大的梦幻宫殿和团团紧簇的糖果色气球,我们去不约而同地不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