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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里，何铮坐在何新觉面前，两人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们的对话，只能通过电话进行。但足够了，何新觉嘶哑的声音，晦暗的眼神，消瘦的面颊以及蓬乱的头发，在何铮这里一览无余。何铮来之前，特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头发用发蜡精心打理，整个人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何新觉面前。在何新觉面前，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从容。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大伯。”何新觉甚至连看他的力气都没有，耷拉着眼皮，“你想骂就骂，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跟一个畜生说话，太丢分了，对吧？”何铮说。何新觉终于正眼看向他：“那你……”却发现何铮手中拿着手机，正对着他，摄像头名了又灭。何铮在拍照。何新觉问他：“你在干什么？”何铮把话筒挪到最近，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把你这副鬼样子保留下来，拿给谢之看，烧给我父母看，还有……全网发布，让所有人看。”何新觉盯着他的脸，怒意在眼里浮了又沉，“你看我现在一无所有，很高兴吧？”“高兴谈不上。”何铮收起手机，说，“是喜大普奔。”何新觉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半晌，突然趴在玻璃窗上，眼睛眯起来：“记不记得我说过，你会一无所有。”一下子说中了何铮此来的接盘有些人站上巅峰的时候，拼了命地要独享高处的风景。可在跌落深谷的时候，却需要拉另一个人下来分担窘迫。陈金平就是这种人，此刻他落魄到了极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何铮绝望的样子。而他非常自信，这番话可以给何铮一个致命打击。毕竟这世道，做明星的可以挨骂，却不能吃苦。对面的何铮没有一丝反应，呆坐在那里，像是在空气对视。何新觉心中痛快，“接受不了吧？”何铮却忽然笑起来，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略微发颤。何新觉皱起眉。只见何铮隔着玻璃笑得格外酣畅，肩头耸动着，用一只手捂着嘴，眼睛里甚至都笑出了泪光。何新觉也笑了：“现在就疯了？”“是啊。”何铮深吸一口气，想要收起笑意，嘴边的弧度却怎么也按捺不住，“我何止是疯了，我简直要高兴得原地爆炸。”这一来，倒是何新觉嘴边弧度消失了，“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个小道消息。”何铮趴在台子上，往玻璃前凑了凑，紧盯着何新觉眼睛里残存的最后一点光。“谢之最喜欢种地，他那块地里，刚刚收获一大波冬瓜。”何新觉张开的嘴，一时合不上。何铮把自己的脖子伸过去，“还有，你看这儿？”那脖子的皮肤白净平整，几乎没有瑕疵。何新觉盯着看了几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露出惊惧的目光。何铮满意地端坐回去，眼睛里都是笑意。“大伯，谢谢你把我绑到那个鬼地方，这世界上，不只有你一个人能捡漏。”那天场面混乱，何新觉却沉溺在失去超能力的失落中无法自拔。以至于事情经过，他只能感知个大概。后来又进警察局接受各种审讯，又要面对已经一无所有的现实，脑子太忙，以至于他几乎把这些给忘了。现在被何铮一提醒，何新觉模模糊糊想起何铮中枪又死而复生的一幕。他近似恍惚地问：“什么捡漏？”“二十多年前，罗小绛的爸爸做法降神，谁知道被磁场干扰，降到你身上去了。”何铮淡淡地说，“不过你放心，谢之已经帮你解除了。”何新觉一下子瞪大眼睛，“……不可能！”他的能力怎么会来得这么轻巧！那可是神才能拥有的东西！“你的神仙体验卡已到期，欢迎做回普通人。”何铮一字一句地说完，把电话撂下，起身离开。背后传来拍打玻璃的闷响，一旁的民警匆匆朝着何铮的相反方向走去，“何新觉，你干什么！”可是何新觉没有停止拍打隔音玻璃，钝感的敲击声急促又沉闷，似乎还伴随着两声鬼哭一样的哀嚎。何铮一直往前走，似乎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他不用看都知道，何新觉的眼里，已经不会再有一丝光亮。谢之和蓝以泽开车上路，夜幕降临，树影衬着路灯的光，在车身上飞速后退。蓝以泽操作着方向盘，咂嘴说：“这顿饭没蹭上，老陈忙的要死，下回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来的时候，蓝以泽就非常有兴致，吃过的陈家大厨拿手菜给谢之介绍了一路。可是谢之急着走，陈金平也不怎么挽留，蓝以泽也就不好一个人赖在那。谢之说，“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蓝以泽一听，顿时眉飞色舞，“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谢哥，金味轩走起吧？”谢之微微一笑：“嗯，走起。”蓝以泽一踩油门，顺手打开了音响，音色饱满的女声立刻唱起来：“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躲着人群铺成大海的鳞……”蓝以泽还跟着唱，不时跟谢之科普：“谢哥，这个组合我最服气，能把这首歌改成另一个风格。我以前就很喜欢听他们的歌，现在更佩服了，改天得约他们一起吃个饭，好好唠唠。”谢之静静听着，忽然手机震了两下，他拿起来一看，上面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竹二先生，今天谈得不算欢畅，但也算英雄相惜。那块能量石的下落，如果你想说，还请告诉小陈。”“我不想说。”谢之回了这句话之后，想了想，又敲了一句过去，“能量石不是你的坑，它将永远存放在最初的地方。”蓝以泽跟着音响哼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谢哥，那东西现在估计已经被他们到北冰洋了，那里大着呢，好些地方还都是冰，你可以放心了。”谢之点头：“辛苦你，也辛苦你的同伴们。”“这有什么辛苦的。”说归说，蓝以泽的神色却有些凝滞，“他们早该走了，就是想跟我做伴，才在留在这耗了几年。”大陆人海茫茫，从此只有蓝以泽一只鲸混迹其中。谢之只能挑好的一面安慰他，“北冰洋环境可以的，他们会有更好的生活。”“东边一帮捕杀鲸鱼海豚，还准备排核污水的垃圾玩意儿，都威胁到两脚兽生存了，我真想把他们……”蓝以泽捶了一下方向盘，“算了，杀人犯法。他们就呆在北冰洋，别再回来。”谢之拍拍他的肩，“现在交通便捷，坐飞机不过几个小时，随时都能去见他们。”“没时间啊。”蓝以泽苦笑一声，眼睛却坚定地注视着前方，“我得多赚钱，尽量给那帮家伙改善生存条件，最好再投资研发个净化核废水的东西，等老了去北冰洋那边定居，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