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梅光是想想,都有些怵得慌。自从杨思筝进门后,她可好多年没在冬天下过冷水了。
沈凤仪本来在厨房里给孙女准备晚饭的,听到胡同里嘈嘈杂杂的,就开了门出来看看。
就听她家孙女在那言之凿凿地道:“巧薇,你哥都十七八了,要是考不上大学,就能进厂了,学徒工还有十八块钱工资呢!再说,你哥要是考上大学,以后飞得高不说,这几年还能拿厂里的补贴,每个月十块钱的学杂费补贴呢!”
小华边说着,还边用手指比了个“十”。
巧薇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罐头厂咋给她哥这么多钱?
一旁的陈三梅忍不住拉了拉儿子的胳膊,“啥补贴,大军你咋没和我说?”自从进了一回公安局后,陈三梅现在对上许小华,心里都有些怕,不敢开口问她。
刘大军也摇摇头,他昨天回单位,大家都不愿意和他搭话,所以他压根不知道,厂里还要给柏松补贴学杂费。
许小华斜了一眼陈三梅,冷笑道:“厂里为啥跟刘大军说?刘柏松早说了要跟妈妈,和刘大军有啥关系?”
陈三梅一听这话就急了,“那可不行,柏松可是我刘家的长头孙子,怎么能跟他妈走呢,我们刘家都把他养到十七八岁了!”这一说,陈三梅也转过弯来,孙子都这么大了,即便考不上大学,也可以进工厂了,就算是学徒工,一个月也有十八啊!
这钱只要到了柏松手里,她一开口,柏松肯定会给她,她家柏松自来听话。
至于柏松的生活费和学费,她还不信,杨思筝离了婚,就能连亲儿子都不管了?
又怕许小华诓她,嘱咐儿子道:“大军,你现在就去厂里问问,这事是不是真的,你跑快点儿。”
学杂费的事,许小华没撒谎,但是不仅仅是补贴刘柏松,巧薇也有,一直到他们十八岁。她和梁姐打了招呼,让先别说巧薇也有,免得刘家俩个孩子都不愿意撒手。
刘大军一走,许小华这边又劝巧薇道:“巧薇,你乖,你跟奶奶回家去,你妈妈还年轻呢,改嫁是迟早的事,你这么个半大不小的拖油瓶跟着她,谁家愿意娶这么个媳妇回去啊?你哥就不一样了,你哥是儿子,能给人家添丁进口、养老送终不说,自己还能挣钱……”
巧薇被说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好,小华姐,我不能拖累我妈,我跟奶奶回家去。”
她哭得伤心,许小华看着都有些不忍心,但是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前功尽弃,只能狠着心,继续说些,你是拖油瓶的话。
一旁原本还准备再盘算盘算的陈三梅,听孙女一个劲地说要跟她回去,立即骂道:“你个死丫头,你跟你妈去,你哥要是给人家当儿子了,我们老刘家可就断子绝孙了!”
她压根没想到,杨思筝还有带着柏松改嫁的想法,一时又气又恨地道:“我就说杨思筝是个没皮没脸的破鞋,你们还非说我污蔑她,她这和我家大军还没离婚呢,就盘算着改嫁了,呸,不要脸的骚狐狸!”
许小华笑道:“你管杨姐嫁不嫁,反正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不是来领巧薇的吗?快把人带回去吧!”
陈三梅眼睛一闪,“美得她,这么个拖油瓶她爱带着就带着,以后养成个小骚狐狸,我也不管,我大孙子是不能给别人当儿子的。”
说着,往地上一赖道:“你们今天要是不把柏松给我带回去,我就躺在这不起来,看看到底谁家丢人!我老婆子要冻死在你家门口,那也是给你家逼死的!”
屋子里头的杨思筝挣扎着出来,冷冷地望着婆婆,“行,柏松给你们,巧薇给我,你别在我大姨家闹,你自己不要做人,别污了我大姨家的门面儿。”
陈三梅现在可不想和儿媳妇逞口舌之快,只想着不能让他们把孙子抢走了,扬声道:“你立个字据,说柏松归我们,我就走!”
杨思筝眼睛一闪,面上一点不显地道:“好,那你也立个字据,巧薇归我,厂里说了,俩个孩子一人一个。”
“立就立!”只要手里有钱,还怕没人给她洗碗做饭吗?她改明儿给大军再娶个媳妇回来,娶不到杨思筝这种骚狐狸样的,娶个老实的守寡的妇人总容易。
许小华很快帮忙给立了字据,杨思筝准备接过去的时候,许小华忽然想起先前心怡说的,让刘家和巧薇断绝关系的话来。
面上立即有些犹豫地道:“杨姐,俩个孩子虽然分给两家,但总是你亲生孩子,柏松那边,你每个月是不是还要拿几块钱抚养费?不然以后,我怕他不认你这个妈妈。”
杨思筝正不懂许小华的意思,就见小华眼睛轻轻地瞥了一下巧薇,杨思筝心里立即一激灵,忙道:“对,对,我应该给柏松钱的,这孩子现在要上学,以后还要成家,我这个当妈妈的,总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
又望着陈三梅道:“我是柏松妈妈,该付抚养费,刘家是不是也应该付巧薇的抚养费?”
陈三梅眼睛滴溜一转,“柏松是男孩,花的钱多,你一个月给十块钱,这丫头年纪小,胃口也小,吃不了多少东西,大军一个月付两三块钱就行。”
许小华忙道:“那可不行,现在主席都说男女平等,凭啥你家就给巧薇两三块钱的抚养费,你既然这么舍不得,那不如干脆和巧薇断绝关系,以后也不要想着让巧薇养老!”
陈三梅撇嘴道:“谁还指望她一个丫头片子养老送终不成,我刘家又不是没有孙子!”
“行啊,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给你立个字据,刘大军不抚养刘巧薇,刘巧薇以后也没有赡养刘大军的义务。”
“立吧立吧,我替我家大军作主同意了。”又望着杨思筝道:“你要是想要柏松以后认你,柏松的抚养费,你可不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