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日,她听到村里人对爹说:“别找了,山里狼多,这么久还没寻到,说不定是叫狼吃了,一个丫头,没了就没了,以后还能生。”
风里隐约飘来爹的叹息。
他沉默良久,最终狠狠喷了一口气,说:“不找了。”
那是爹和她相隔最近的一回,也是爹彻底放弃她的一天。
拐子们又等了两天,确定再也没人来找,便商议着带她们离开,赶紧脱手卖了。
她已经绝望,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
启程的前一夜,为了稳妥,那些拐子没给她吃任何东西。
到了半夜,他们一个个骂骂咧咧地捂着肚子跑了出去,很长时间没有回来。
山洞外头鬼鬼祟祟进来个孩子,篝火尚未熄灭,映出他凝重的面容。
有一些擦伤和青紫。
是小哥哥。
他掏出邻居大叔拿来宰鸡的刀,利索地割断她身上的绳索,两个人手拉手逃了出去,没命地跑。
那天月色格外亮,像是一面银镜,照得山路上踏平的野草都格外清晰。
身后始终没人追上来。
她饿得腿上没了力气,小哥哥索性背起她,离开山路,在齐头高的草丛里跋涉。
小哥哥的背温暖又宽厚,她忍不住抱得极紧,哽咽问道:“小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顺着你刻的鸡找来的,都告诉爹了,他还不信,我只能自己来。”小哥哥喘着气笑。
她又说:“那些人会追上来吗?会把你一起抓走吗?”
“应当不会吧……”小哥哥笑声有些憨,“我可是把我爹为治病买的泻药,全丢进他们锅里的哎!”
他提起那些拐子,她便忍不住哭得更厉害了。
“小哥哥怎么办,他们要把我卖到别处去,还让我看他们身子,说只要……一次,就放我走,我不贞洁了,怎么办?”
她哭得撕心裂肺,小哥哥只能放下她。
他按着她的肩,认真地问:
“那你怎么不从了呢?叔婶哭得什么似的,就等着你尽快回家呢。卖到别处去,骨肉分离不说,能不能活还未必。”
她浑浑噩噩的,娘的告诫和小哥哥的话混杂在一处,哭了许久,才憋出一句:“我,我怕死……”
小哥哥看傻子似的看她,叹气说:“怎么会死?忍忍就能回家了啊,叔婶会请郎中给你看的。”
“可是,可是……”她又想起那些大人的话,“他们说,死都是小事,女孩子要贞洁。”
小哥哥抿着嘴,踢了踢脚下杂草。
“他们胆大,什么都不怕,可我胆子小。我遇到这种事,一定会从了的,和家人活着团聚要紧,”小哥哥嘟囔着道,“我都怕,更别说你。”
他不想再提这种让男子汉蒙羞的话题,蹲下身,再度背起她,借着月光,踏上漫长的归路。
远远传来几声狼嚎,她伏在小哥哥温暖的背上,竟半点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