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绫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狄飞惊与她闲聊一般说起方应看近来举动的时候,她在倾听之时始终挂着的一抹微笑,也依然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她若是在笑方应看的举动也未尝说不过去。
这位方小侯爷的势力收拢充满了一种小孩子玩闹收摊的样子,摆出的给自己义父看的场面也着实有些幼稚。
他让自己手底下暂时无事可做的人,将周遭邻居的破旧家具,搬去了神通侯府,让这些个“打手”负责将这些旧家具给拆解又重新装起来,修补翻新,再还给这些民众。
另一方面,他将神通侯府中过分气派的家具摆设都先送去了别处,又在府中不戒斋顶上兴建了个占星占卜的平台,让十六个“据说”是术数星相方面的高人轮流观测记录,以显示自己在做些正经事。()
这两件事等到方巨侠返京之前恐怕便能传出些名声,但用来骗骗他那个按照苏梦枕所说“爱子情深”的义父也就罢了,京城里混迹的人,哪个会看不出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这也确实是个令人发笑的举动。
可狄飞惊还是隐约觉得霍绫所笑并非此事。
更让他觉得有些古怪的是,她在这筹备婚礼的间隙收到了一份礼物。
这份送到了六分半堂,指名道姓要霍绫签收的礼物,在落到她手中的时候,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微妙的违和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打从与他相遇以来,便始终是孑然一身的状态。
即便此前在黄鹤楼前经过的时候,她认得出王小石,据说是多年前与天衣居士之间的交情,也并不妨碍狄飞惊有这种认知。
毕竟天衣居士许笑一隐居于白须园,也可以算是个方外之人。
但就算是心存了几分疑惑,狄飞惊也不得不承认,此刻在霍绫手中展开的嫁衣,着实能称得上是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两人的婚礼虽说因为雷损不愿让六分半堂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只在堂中举办,但京城里的帮会之中,六分半堂占据了何种举足轻重的地位,并不需要多加言说。
他们又如何会请不到京城中最好的绣娘和打造头面首饰的师傅。
但比之霍绫手中的这件嫁衣,原本筹备的那件还是显得黯然失色了。
嫁衣之上的飞鸟虫鱼、山川日月景象,分明有鲜活如生,尽态极妍之态,在穿针走线间,更是仿佛天衣无缝的完美。
就连那件嫁衣本身的丝绸布料,也在日光下生出流光溢彩之感。
狄飞惊的脑中不免闪过了一个名字——
神针门。
“这是我一位多年前的故交给我送来的礼物。”霍绫的指尖托着手中大袖的边缘,似乎能看到这件嫁衣成衣之时的画面,神情略有几分恍惚。
“当年她便曾经与我戏言,若是我有朝一日要成亲,她势必要亲自为我缝制一身嫁衣,只是没想到,经年过后人事变迁,我也有三两年不见她了,这个承诺她倒是从未忘记过。”
狄飞惊听得出她在话中对这位故交的珍视之意,在她小心摩挲着嫁衣之上的一针一线的时候,更有直接的观感。
“那为何不请她上京来一行,或许还赶得上。”
霍绫回道,“这便不必了,她不会来的,上京城来就便要见到她的几个老朋友,或许是两个,或许可能变成三个。”
提到“老朋友”三字,她忽然露出了几分真切的……嘲弄之意。
“她觉得有些人分明位高权重一心为国,却实在是拎不清,把同门情分看得太重,有出手收拾的本事,却放任自流。有些人明明有大本事却要给人当个门前走狗,至于有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