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笑了笑,&ldo;军中没人认识你,扮做我的亲随不会暴露。回头安排好,就说你要出门采买,反正战事也不会拖太久。十天后启程。等回头荡平了幕府,你和宇田小白脸的约定就能实现了,把铺子开到江户去,有他帮你罩着,说不准真能稳赚不赔。&rdo;
逮着机会总要挤兑人家是小白脸,仝则懒得接他的茬,&ldo;也不用停了生意,可以让仝敏过来帮忙。还是尽量做得让人察觉不出异常吧。&rdo;
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他,&ldo;我的事真没人知道?太太呢?多少猜到一点吧。不然你那个姓江的旧友,怎么好死不死这会儿找上门来。&rdo;
他自以为语气控制得够平缓,却没察觉在提到&ldo;姓江的&rdo;三个字时,手底下仍是一通发力,裴谨好容易觉出点轻微的痛感,却禁不住笑出了声。
&ldo;他穷疯了,四处找接济,不咸不淡几句话还真哄得你肯给钱,仝老板实乃阔人也。&rdo;
&ldo;好意思嘛,我是替你打发麻烦。&rdo;仝则顺势在那肩膀头子上掐了一记,&ldo;他不敢找你,可这么个人在京都四处晃荡,终归不大好吧。&rdo;
裴谨嗯了一声,身上还挺受用的,只是怕仝则疲惫,转过身,抓住那两只皮肉颇细嫩的爪子。这一抓上,可就不再松开了,一根根手指揉捏过去,生怕那指头累着了似的。
&ldo;我这阵子忙,精神也有限,不小心让他钻了个空子。明天吧,我让人把他送回家去。&rdo;
&ldo;别的都好说,染上烟瘾,容易被人利用,该说的不该说的,恐怕管不住嘴。&rdo;仝则被他捏得舒服,禁不住低吟了一声,&ldo;不过他也挺可怜的,想当年,也是个出众的人才吧?&rdo;
裴谨看了看他,似乎觉得这是一句天大的废话,&ldo;我没功夫和不好看的人闲扯淡。&rdo;
够直白,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外貌歧视,这么说起来,仝则还真得感谢此身原主生了一副好皮相。
&ldo;他是你第一个么?&rdo;按年纪推算,他猜测应该差不离。
问这句时,仝则声音不由自主放轻了,明明可以理直气壮,或是波澜不兴的问出口,结果愣是被他问出了一股子忐忑不安的意味。
&ldo;不是。&rdo;裴谨摇头,好像故意吊胃口似的,在短短两个字之后,停了好久,任由坏笑一点点蔓上嘴角,才慢悠悠道,&ldo;我和他,没发生过实质接触。&rdo;
仝则不由愣了下,旋即才参悟出,所谓实质接触是指什么。
脑子里晕了一晕,其后冒出个念头,照这么算,莫非他才是裴谨的第一个?他被这想法稍稍惊了一下,转念在心里开始大赞特赞起来:裴谨这家伙,技术是真不错……
有些事不能惦记,仝则眼下是少年人的身子,成年人的心智,又刚被开发不久,新尝过何谓销魂滋味儿,越发经不起半点撩拨。
偏生裴谨嘴角轻轻抿着,目光在瞬间从促狭切换成了温雅‐‐虽然仝则一再告诫自己,这模样纯粹是装出来的,但配合上那黑发薄唇,英挺且硬朗的轮廓,怎么看都有种近乎于禁欲般的美感。
当然,裴谨是从来都不禁欲的。
不禁欲的人早看出小裁fèng眼里冒着的火花,及时握了握他的手,&ldo;今天晚了,明天一早我要去见军机,和皇上,还有几大世家商贾开个扯皮会。&rdo;
他站起身,拉着人往床边走,一面为仝则脱去外衣,一面解释道,&ldo;这场仗是我主张要打的,幕府的野心必须压制,一场仗换得十年的和平,我觉得值当,但总还要给各路人马一个交代。&rdo;
仝则闻言,心猿意马只得及时刹住,琢磨一刻仍不大放心地问,&ldo;是不是世家商贾们没钱赚了,准备借机找茬?不会逼你立军令状吧?&rdo;
裴谨一笑,&ldo;军令状倒不怕,分一杯羹总免不了。贵胄官商树大根深,我想要完成的事,还得一步步来。能把皇帝先架起来,已算是第一步。洛阳、汉阳两处兵工厂,造的都是目前最先进的舰船枪炮,这一战打响,后续就能靠军需赚钱了。可之前造辎重装备,光靠国库的钱不够,少不得要让老牌巨贾们轧上一脚。明天我也就是去听这帮人扯淡。&rdo;
仝则本就一点就透,待他说完,当即全明白了。
可明白之后,不免又替他觉得心累。
裴谨的政治主张,说穿了无非是无限趋近于君主立宪。而除此之外,他更要清平世道,百姓安居,国富民强。
然而每走一步,总免不了要被牵扯着停顿下来,这是必然的,除非他选择暴力流血的革命。其结果,是成则万古流芳;败则尸骨无存,同时还有可能把既有的那一点前进成果,统统打回原形。
如今的时局,是强敌环伺,周边虎视眈眈。如果大燕乱起来,正好教东洋人、西洋人坐收渔利。这是裴谨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也是他&ldo;改革&rdo;一定要避开的结果。
是以他选择曲线前进,遇到的阻挠也恰如一弯曲线,绵延不断如影随形。
仝则在沉默中,再度深深看了看眼前人,很想问一句,究竟为什么要走这样一条难走的路?
好好享受富贵荣华,和商贾们一道赚钱分利,靠掠夺藩属国坐享其成,以上种种,还不够成功圆满么?
难道非要替子孙后代开辟出一条新路径来,才是他毕生追求的理想?想到这个,仝则禁不住失笑,裴谨一个断袖,根本连子孙后代都未必会有。
不能否认,一个国家的尊严和地位,某种程度上,的确是需要靠战争来建立。而战争是流血的政治,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无论哪种形式,势必都和军政大权在握的裴谨捆绑在一起。
遏制一衣带水邻国的野心,救一个可有可无的藩属国,仝则想起后世那场屈辱的海战,以及虽牺牲巨大,却也因此终于重建国人信心的那场战役。心下忽生了几许感慨,很想将这些来自&ldo;异世&rdo;的故事讲给裴谨听,权当是他的战前动员。
‐‐彼时,国虽有殇,所幸山河终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