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闻言,心中泛起一丝异样。昨日她下令遣散这府中下人时,每人都是给了三两银子的,这笔钱不多,可她们如果节约着用,却足够她们用好几年呢,她又有何理由自杀呢?而且,她就算要自杀,大可以悄悄地一杯毒药解决了自己,为什么选择如此大胆而招摇的方式?她竟敢在将军府的大门前上吊自杀,这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向世人控诉着什么吗!
慕挽歌眼底拢上一层阴霾,嘴角紧绷成冷硬的直线。
“大家都知道那是二小姐屋中的丫鬟,外面此刻正闹翻了天,二小姐还是快些出去看看。”碧纱见慕挽歌神色之间一片淡定从容,竟不见丝毫慌乱,不由得开口催促到。
“好。”慕挽歌轻轻应了一句,她倒要看看,李姨娘她们这次又使出了什么厉害的招数!
碧纱见慕挽歌同意,也不耽误,手脚利索地给慕挽歌梳洗了一番后便带着慕挽歌直往府门口而去。
虽然此刻天色才微亮,可将军府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大片看热闹的百姓,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不住地往里面张望,那样子真是恨不得那对眼睛都能够离体,好飞出身前层层人头障碍,然后一睹被人群水泄不通地围在里面而不得看的盛况。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哎,你还不知道?今日更夫敲更路过将军府前时,乍然看到门前挂着一个白色身影,还飘来荡去的,当场就吓得那个更夫小便失了禁。”
“哦?难不成是遇到鬼了?”
“哪来的什么鬼!听说是慕二小姐屋中的一个丫鬟昨夜在这府前上吊自杀了……”那人说到这里时刻意放慢了语调,语气幽幽而来,直让人觉得一股阴风袭来,不由得让人毛骨悚然。
“快看,那个就是慕二小姐呢,不知道她看到这一幕有什么想法。”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人群立马躁动了起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挤。
“二姐姐,念烟多开朗的一个人,好好地怎么就自杀了呢?”慕蝶舞眼中含泪地看向那躺倒在地的白衣女子,她颈项上一团被绳索勒出的淤青明晃晃地呈现在众人的眼前,避无可避,一张圆润的脸此刻惨白一片,双唇乌青。她杏眼大瞪,里面情绪不明,似是愤恨又似是不甘,她就那么大大地瞪着……看来甚是骇人。
慕挽歌抿唇不语,缓步走到念烟面前站定,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子,只觉得这个女子有几分眼熟,回忆了好久这才想起这个女子正是她装疯卖傻时,因多看了慕蝶舞的脸一眼后便被慕蝶舞毒打的那个小丫鬟。
慕蝶舞见慕挽歌半天不语,大哭了一声后蹲下身来,轻轻地抱过那具已经冰凉的尸体,冲着慕挽歌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二姐姐,念烟好歹也是妹妹赠与你的丫头,俗话说打狗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怎么就这么忍心地将她逐出将军府?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慕蝶舞说到这里又嘤嘤哭泣了起来,声音带上了哽咽之意,“念烟什么都没做错,你就因为那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她逐出将军府,你明明知道念烟家里贫苦,一家子的生活都要靠她撑着,你这一下把她逐出将军府,不是断了她的生路吗?”
看着眼前慕蝶舞卖力的表演,慕挽歌算是明白了……本来她屋中的丫鬟在将军府前上吊自杀都已经够惹人遐想了,现在她还唱出这么一出,现在在场的众人心中不知道把她想得怎么不堪呢……
“所以念烟才选择以这么决绝的方式来表达她心中的不甘与绝望吗?”慕蝶舞眉眼低垂,面上尽是哀伤之色。
“二姐姐,昨日你要赶你满屋子的下人出府时妹妹就劝过你,你不听,非要一意孤行,现在可好,一条人命就这么结束在了将军府门前!”慕蝶舞说这里时提高了音量,似是憋不住胸腔中的愤然之意,大睁着一双美目瞪着慕挽歌。
百姓本是最易受煽动之人,经过慕蝶舞这么一番字字泣血的控诉后,一下变得更加骚动起来。
“以前就听闻慕二小姐残暴之名,不曾想竟然这般不将人命放在眼中!”
“是啊,一个小丫头能犯多大的事儿,何苦将人往死路上逼!”
“是不是在二小姐眼里我们这些贫苦人家的性命就不值一提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人大声地吼了出来,慕挽歌凝目看去,人群中有几人正在愤然地说着指责她的话,不过一会儿,原本就激昂的群情被他们带动得更加高涨了起来。
慕挽歌眼底闪过幽光。只怕那几人也是李姨娘安排进人群中的,为的就是这时对她补上几刀吧。
慕挽歌扫目看去,底下众人全都拿一种愤然不平甚至不屑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眼神如同毒针一般,扎得她的心千疮百孔。她永远不会忘记前世那些人是拿什么眼神看她的,就是这种眼神……不屑冷然,还有厌恶。
“啪”慕挽歌感觉鼻端传来一股腥味,脸上一湿,抬手一摸,原来就在刚才不知是谁拿起手中的鸡蛋就冲着慕挽歌的脸上砸了过去,粘稠的液体糊了慕挽歌一脸。
“慕二小姐偿命来,偿命!”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底下的人立马跟着起哄,陆陆续续地还有人拿起手中的东西就朝慕挽歌身上扔去。
慕挽歌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紧,任由着那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她眼眸微眯,里面噙着一抹利光,冷冷地扫向在那里径直哭得伤心的慕蝶舞。
“偿命?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念烟本就是我将军府的奴才,卖身进了将军府,那条命都是主子的了,主子将她打杀了都不为过,更何况她是自杀,又怨得了何人!”萧侍妾柳眉倒竖,看着嘈杂的人群冷喝一声。
“萧姨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奴才的命不值钱,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又岂能这般作践?而且父亲向来待下人宽厚,他必定是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慕挽月看着慕挽歌一脸狼狈地站在一旁,心中舒畅,面上神色却让人窥不出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