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人杰吩咐陈水寅等人不要声张,悄悄从石墩上过去,攀着铁链往洞顶的窟窿口爬去,我和他殿后。我俩听脚步声越来越近,陈水寅等人才爬了一半不到,心里都有些紧张起来。于人杰示意我先走,闷声道:“只要别是那伙洋毛子,其他人小爷我应付得了。”
话音未落,我们就听洞道斜坡上传来一人怒骂的声音,赫然说的是英语,应该是撞着了什么东西。于人杰脸一垮,暗骂道:“他娘的怕啥来啥。你们快走,小爷我要单刀赴会了。”
我忍不住大骂道:“赴你娘的大头鬼!你忘了老子的能力了?你快走,我押后!”于人杰愣了一秒钟,突然反应过来,抓着我的手道:“走走走,都走。他娘的没想到这帮玩意儿跑起来还挺快。”我回身望去,见陈水寅等人居然已经没了影儿,心中暗暗称奇。
我俩攀着细长的铁链往窟窿口爬,能明显感觉有人在拉我们上去,知道是陈水寅等人,听脚步声已经到了洞门口,忍不住喊道:“快拉!”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声呜哩哇啦的怒骂声,跟着“咻”地一下,我脚边的洞壁炸开一团浓烟。于人杰机警地钻进窟窿口,伸手想要拉我上去。我猛然看到他的身子一晃,被身后的查彩儿等人拉了进去。
我心头怒起,回头冲举枪对着我的六七个洋毛子怒吼道:“嬲你妈妈别,有种打死我!”那几个外国佬似乎被我喝住了,相互呆愣地看了一眼,这才冷笑着又举起枪。我离窟窿口起码还有半米的距离,就算现在第一时间爬上去,乱枪之下也绝对躲不过,索性把心一横,闭眼暗道:死就死吧,大不了老子十八秒后又是一条好汉。等了几秒钟,枪声却没响。
我心道莫非这帮洋毛子良心发现了?还是说,炎帝老儿看我是他子孙,在他地盘上,不让洋毛子撒野,显灵来帮我了?慢慢睁眼,却惊异地发现,这些外国佬手中的枪仿佛被磁力吸引,全部脱手,悬浮在半空中。外国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仿佛眼前的我是个怪物。
趁着他们愣神的当头,于人杰忍着痛闷声道:“把链子砍了!”文家兄弟和陈水寅反应过来,将我拖进窟窿中,顺手用砍刀砍断铁链。那伙洋毛子清醒过来,嘴里呜哩哇啦地大骂,跟着乱枪激射过来。我们已经全部退到窟窿里,子弹全打在窟窿口的洞壁上,烟尘飞舞。
于人杰左肩胛骨被打穿,疼得嘴唇都发白了。我们不敢逗留,扛着他往窟窿深处跑。于人杰见我满脸担忧,忍着痛开玩笑道:“他娘的小爷我要是记起你有这本事,刚才说什么也不拉你。”查彩儿让他少说话,边跟着跑边从背包里取出医用酒精和绷带给他做应急处理。
跑了一段,前头又没路了。陈水寅和阿安两人四下摸索,想找其他出口。文乙见查子儒赖在查彩儿边上,挡了他的视线,情急之下推开他,指着洞壁斜上方道:“好像有机关。”
我们也顾不得有没有暗器了,搭了人梯上去,转动洞壁上的圆形石璧,就听两侧洞壁传来“轰隆隆”的闷响。所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就见两侧的洞壁同时打开四道能容人侧身通过的裂缝。陈水寅问走哪边。于人杰有气无力地笑骂道:“管它娘呢,现在犯什么选择困难症,随便挑一条走。”我们确实也来不及考虑太多,向着右侧靠里的裂缝挨个钻进。
进入洞壁之内,我回身望去,见洞壁后挂着一方齿轮般的大石盘,立马明白过来:我们转动机关时,正好石盘的齿槽与洞壁的豁口重合,所以我们得以进入,暗叹这洞中机关果然古怪。陈水寅也已看了出来,喊文家兄弟帮忙,重又搭人梯上去,将露出的四条裂缝堵上。
我们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慌忙检查于人杰的伤势。他伤得很重,左肩膀到下腹的衣服已经全被鲜血染红,眼神也有些迷离。我生怕他就这样离我们而去,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于人杰勉强笑着拍了拍我的手道:“怕什么?小爷我跟着你,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我心道要是丁湖在这儿就好了,他身上的潜能,说不定能够救于人杰,转念一想,忍不住扇了自己个大嘴巴子:丁湖起死回生的本事只对死尸有效,我这不咒于人杰去死呢么?
我们藏身的位置,似乎是窟窿洞道外侧洞壁的一条甬道。甬道很窄,所有人不得不蹲着身子。正胡思乱想间,陈水寅用手背敲了敲洞壁,洞壁“叩叩”作响,想来并不结实。阿安看了眼满脸苍白的于人杰,叹道:“于施主忍着点痛,这地方不能久留,咱还得继续跑。”
于人杰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微微点了点头。我和文甲重又将他扛在肩上,几乎是跪着,往甬道与外头洞道相反的方向爬去。脚下路面坑洼不平,我和文甲的膝盖被露出地表的砂石硌得皮开肉绽,却也只能咬牙坚持。
阿安在前头带路,爬了几分钟,忽然唔了一声,似是发现了什么异乎寻常的事,停了下来。我们跟着爬过去,眼前甬道忽而变得开阔,往底下一看,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在我们脚下,如同玻璃瓶的瓶底一般,清晰地映出了之前我们进来的水洞的全部情况。几个发色金黄的外国佬打着强光手电,围着一个身穿斜纹西服的老头在耳语着什么。脚下有如琉璃般的石层似乎隔音,我们竟听不到一点声音,而且那些人好像也看不到我们在头顶。
“应该是之前我们在底下看到的穹顶。”陈水寅叹道,“到底是陈家哪位先人造了如此精妙的机关,我竟一无所知?”阿安喊他先别忙着感叹了,赶紧带于人杰离开。脚下的透明石层有个外凸的弧顶,我们踩在上面,颇有些走在玻璃栈道上的感觉,只是更容易滑倒。穹顶对面的岩壁中有道已经打开的石门。我们相互扶持着,小心翼翼地从穹顶上迈了过去。
石门后又是一道宽敞平整的洞道,洞道不长,尽头有几层向上的台阶。
我们拾级而上,路面开始变得起伏不平,而且到处是灰尘。脚下的石块也都仿佛撒了糖霜的面包,变得灰扑扑的。走了没几步,查彩儿嘤咛一声,差点钻进陈水寅怀中。我们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见前方两米不到的洞壁下,呈倚靠状坐着一具完整的人形骸骨。
或许因为时日久了,骸骨也如身旁的石块一般,盖满了灰尘。骸骨头颅向右侧扭去,右手的手指骨做了一个指路的姿势。骸骨身旁没有留下任何遗物,我们无法确认其身份。
这下我们又犯了难:我们从窟窿口进来,这一路一直都是凭着感觉在走,连阿安也不清楚我们现在身处何处。万一前头的黑暗中,等待我们的并非文君,而是守株待兔的怪物,那我们再往下走,无异于羊入虎口,而且还是自动上门。眼前这副骸骨,似乎就是个警告。
前途未知,后有追兵,于人杰又身负重伤,连一向沉稳的陈水寅都有些着慌了。阿安此时却异常冷静,紧盯着那具骸骨,没来由地问了我们一句:“你们听说过圆光术么?”
与于人杰相处时间长了,我也感染了他的坏脾气,没好气地道:“有话说有屁放,我们没工夫在这听你出哑谜。”阿安微微摇头道:“我过去听师父提过,道家曾有一门驱邪开光的法术,叫圆光术。发展到后来,圆光术非但能请乩问仙,还能追踪罪犯、惩恶扬善。”
查子儒上前道:“可我怎么听说,这圆光术是藏地佛教秘传的法术?况且,就算道家有这种法术,没有圆镜,也施展不来。”阿安冷笑道:“圆光术并非就一定要借助圆镜,只是民间以讹传讹罢了。八极创立,源远流长,难道没听过一种禁术,叫骨爪圆光术?”
见我们都瞪眼看着他,阿安也不多话,从那具骸骨手骨的位置,轻轻用刀刃刮了些参杂了灰尘的骨粉下来,让我们腾出一只装水的塑料瓶,把骨粉倒进瓶中稀释了,然后自顾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跟着猛地睁眼,用手指蘸了瓶中的液体,快速在手电筒的镜面上画了一个圈。等这一切做完,他也没开手电,只用手电照着骸骨倚靠的洞壁,让我们静心看。
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漆黑的洞壁,却没看到任何影像。我有些沉不住气,毕竟现在于人杰身负重伤,我实在没闲心在这里瞎耗。等了有一会儿,眼看陈水寅等人也都意兴阑珊,漆黑的洞壁上,突然慢慢浮现一团脸盆大小的圆形白光。白光之中,渐渐映出了两个人的脸。
其中有一个人的脸,我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