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信家乡那些人教的什么从一而终,人多宝贝,别的都虚。我走的时候,岭门什么光景都记着,你说不苦岂不是骗自己。我不信这些个鬼话,你嫁别人也不会恨,从前苦了那么久,做什么要继续苦下去?”
秋枕梦忽然转过身来,语气幽幽的,两个人的脸陡然一近:“对,我说的公平,就是这个。”
汪从悦继续劝的话,一下子给呛了回去。
然而秋枕梦目光似藏着无尽哀怨地看着他:
“十八年时间,只有小哥哥对我说过这种话,说命比什么都重要。我为了这样一个人,乐意等着,别说等个十年,就是一百年一千年都乐意,难道不行吗?”
汪从悦本揽着她的手,被火烧了似的缩了回去,整个人甚至往旁边挪了挪。
他狭长的眼睛怔怔地盯着秋枕梦,心中某个地方雀跃地跳了起来,越来越快。
秋枕梦对上他的视线,继续幽幽地说:“可是小哥哥,你为什么总想着,把我嫁给那些不公平的人呢?”
那一瞬,汪从悦的心简直要跳到外头来了。
他捂住脸,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有个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急于确认,声音都有些打颤:
“妹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等我的这个原因,在你眼里,应该就是我的好处吧?”
汪从悦望着秋枕梦,手心都紧张地冒着汗。
他既期待又害怕。
因那些疯了的姑娘,全都答不出这个问题。她们只晓得“这个人应该等,所以就去等,不等便不是好女子”。
他希望她没有疯,又有那么一丁点,希望她还是疯着的。
“小哥哥若是不好,我等你做什么?”秋枕梦杏眼圆睁,猛地一拍床沿,“你居然还想把我嫁出去,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汪从悦几乎要手足无措了。
就算被骂了,他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
汪从悦捂了一会儿脸,终是深深吸了口气,连自己也不知道语气里带了隐约的祈求和期望:
“妹子,你可要想好了,我是个阉人。本朝的阉人都……都……”
他实在是没法说出污秽的言语,干脆放下手,不说了,抿着唇看她。
秋枕梦继续瞪他:“小哥哥,你莫非想把自己刚讲没多久的话,全给吞下去?”
汪从悦有点愣怔。
“谁家不是凑合凑合,过得下去就行了,”秋枕梦学着他说话,故意把调子拉平,“我想和你凑合,难道小哥哥就不想和我凑合一下吗?”
汪从悦紧绷着的心骤然一松。
他低下头,强忍下心中不知怎地就汹涌而来的酸涩,再抬头时,面上不由得便显了笑意。
“我怕你为难。”他说。
秋枕梦忽然欺身而上。
汪从悦食量少,身子骨已经弱了好些年,如今简直一推就倒,她推得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