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听了这话,心里也就有几分紧张。但娘要去,他也不能阻拦了。马婆子晃着肥硕的屁股,也就进了灌木丛里找寻。“姑娘——姑娘,你在哪儿?”因今夜是下弦月,月晕模糊的,马婆子只不能将脚下的路看得分明。马婆子搜了半日,才意识到这姑娘跑了!“哎呀,哎呀,都怪我大意啊——”马婆子身子打虚,再也走不动了,一下就坐在了地上,口里拍叫着嚎了起来。
马大和马二听了,也就一前一后地过来了。“怎么了,娘?”
马婆子就嚎哭道:“我的天啊,我的地啊,我的亲亲啊,我的宝贝儿啊,这姑娘跑了,她骗了我,跑了!这下我的银子可是打了水漂儿了啊!”马婆子哭着,怎样爬也爬不起来。
马大听了,就道:“这月黑风高的,我看她纵逃了,也走不远的。娘你放心,我这就去将她捉了回来!”马大说着,甩起胳膊就要往里走儿。
马二便注意地看了前后,便对大哥道:“既这样黑,你还往里走做什么呢?那姑娘也不是傻子,自然是往亮堂的地方去!那样,行走得不也是快?”
马大听了兄弟这话,觉得有理,因就问:“那你说,她竟是往哪里逃去了?”
马二见了,作势也就想了一想,方道:“我猜,方才她趁我们不注意,大概是往东边去了!”马二说着,就伸手指了指东边的那条小径。
马大就疑惑问:“当真是往这里走的么?”马二就道:“如何不是?这里只这一条路是捷径。这人要逃跑,哪里不往大路走的?”
马婆子听了,就在地上叫嚷:“你们扶我起来!咱们这就坐了马车,往前面去追!”马婆子又骂骂咧咧地道:“待将她捉住了,我可老实不客气了!什么柳府的大少奶奶,哪怕是王母娘娘玉皇大帝,横竖我也要将她绑了打一顿!”
当下,马二也就上车驾马,马大陪马婆子在车里坐着。这从大晚上一直寻到天明,差不多走了三十四里的路,马婆子连个毫毛也未寻到。
话说,当马婆子母子三人出了那灌木丛时,秋漪就躲在里头,一直未走。待听了马鞭声作响时,她躲在灌木丛后的大青石后,口里才重重地舒了口气,瘫倒在地。听了马车声越走越远,秋漪也就大着胆儿,从石头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又等了一会子,她知道那马车果然不会再回了,方确信马二果然没有骗她。
秋漪就着朦朦胧胧的月色,也就一步一步地往灌木丛外走。因为太想回到海陵,太想见到墨染,她的心里,反倒没了恐惧。她知道,只要自己不停地往北走,总能回到海陵。天明时分,秋漪走了大约七八里的路,到了一个村子口,见了那树丛下有一间茅屋,就想上前讨口水喝。
那茅屋住着的就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那妇人手里牵了个三四岁大的女娃儿,在门口种菜。秋漪踉踉跄跄地走上前,说明了来意后,这妇人听了,显然吃了一惊。妇人便抱了女娃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口里说道:“这是真的么?这大白天儿的,竟有这样的事儿?”妇人说着,便又看着她的衣裳问:“姑娘,看你的衣裳,兴许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吧!”
秋漪就叹:“大嫂,如今我到底是逃出来了。我身上无什么银两,有的不过耳朵上的两个坠子,手腕的一个镯子。这些到底也值几个钱。我愿将镯子和坠子送了给大嫂,只求大嫂与我一碗饭吃,一碗水喝。因我人生地不熟的,但求大嫂为我寻一辆马车,好将我送了海陵去。我若顺利回了家,定会厚报大嫂。”
这妇人见秋漪模样儿也和善,因就笑道:“这哪里又要钱?不过,你能遇到我,也算是你的造化。我家相公就是个赶车的。只是他这会子送货去了,还未回来!不如,你随我进屋,一边吃饭,一边等。”
秋漪听了,知自己是遇到好人儿了,便上前感谢道:“大嫂,多谢你!这会子我肚子当真也饿,到底走了一宿的路!”那妇人见了,也就低头瞅了瞅她脚下的鞋子。那鞋子虽然绣得精致,但鞋帮子却有些脱落了,显得很是狼狈。这妇人就道:“姑娘,正好我新做了一双鞋。我看你的脚,和我也差不多大。你若不嫌弃,好歹就拿我的穿了!”那妇人说着,就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从房里的柜子里果然取出青面白底的鞋。
秋漪见了,更是躬身道了谢,口道:“大嫂的恩情,我不会忘。”那妇人就笑:“你且帮我看着我女儿,我这去厨房下厨,给你做顿饭。”秋漪见了,赶紧就握了她女儿的手,站在一边与她玩弄手指数数。很快,那妇人就与秋漪做了一饭腊肉扁豆干饭。秋漪正饿,见了这碗饭,道了声谢,接了大口吃了起来。那妇人抱起孩子,见她吃得喷香,就笑:“看来,姑娘你是真饿了!别急,且慢点儿吃,锅里还有一碗呢!”
那妇人听屋子口有车马的动静声,因就对秋漪道:“我相公回来了,我和他好歹说一声儿。”
秋漪就点头,口道:“多谢大嫂。大嫂待我的恩惠,我白秋漪没齿不忘。”
那妇人听了这个名字,就露出一口白牙,笑道:“白秋漪,秋漪?这个名字当真好听。”秋漪听了,心里就一动,因问她:“大嫂,听你这样说,莫非你也是个读书识字的?”
这妇人就叹:“不错,我也略略识得几个字儿。从前,我的娘家也是官宦人家。只因遭了事,落了难。从此就躲在这里来了。后来,一来二去的,他们也死了。我也大了,我就自个给自个做主,嫁了这附近来。”
秋漪一听,便知道这妇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也就不往下问了。
那妇人也就抬了脚,到了屋子门口,她相公和她年纪相若,也是三十上下年纪,一脸的黝黑,看着一身的力气。那妇人和她丈夫低低地说了几句,二人就一齐往屋子后头走来。秋漪从窗子口见了,心里未免生了狐疑。
但见那汉子弯了腰,从一边的柴房里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就在柴房边上的石头上磨了起来。一边磨,那汉子还一边道:“这好不容易弄来一只肥的,你说到底怎么个杀法好?”
那妇人见了,就逗弄了女儿一回,方道:“你听你的。不过,好歹给咱们女儿留一个汤吃。她也大了,也给她开开荤。”
那汉子听了,就点头道:“好,我且听你的。说来,我也惭愧,你跟了我也四五年了,每日只是粗茶淡饭的,肚子里当真半点荤腥也没有!到底,你家祖上也是经了富贵的。娶了你,真正叫我心里且喜且忧。”
那妇人听了,就道:“别说了。真正如今能过上这样安生的日子,我已经是无欲无求的了。你快些磨,我已经烧开了水了,只等着下锅了。”
秋漪在窗户边儿,听了这话,心里可是大大吓了一跳。这一路上,她是够胆战心惊的了!这家子人,莫非也是坏人么?他们磨刀霍霍的,难道不是商量着要将自己杀了,好炖了做汤吃么?秋漪不敢再想下去了,趁这会子,这对黑心的男女不注意,莫如就从门口出去赶紧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