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反安慰他:“会的。我一定会记起的。”
话音刚落,就见原先上楼的那个小二,就领了一个十七八的女子,从楼上下了来,走到包厢门口,弯着腰对青城道:“大爷,小的给您带了一个姑娘来了。这姑娘刚陪完了一桌子酒席,刚得了空。
原来,这荟萃阁的掌柜,为吸引顾客,便招那些会唱曲唱戏的姑娘陪侍在酒席旁,与客人唱曲儿。为避免纷争,这店掌柜用的都是那些良家的姑娘。这些姑娘们得了收益了,便与掌柜的五五分成。她们是良家子,除了唱曲,别的营生一概不做。这只要身上无什么病痛,每日里也就青纱蒙面地过来。多唱也就多得。这不想出来抛头露面儿了,和掌柜的说一声,也就无妨了。
青城听了,便瞥了瞥那女子,虽她的脸被青纱遮盖了,但一双眼儿还清亮,身段儿还袅娜。因就对那女子道:“姑娘,可会唱什么曲儿?”
那女子见包厢里有三名男子,和她说话的男子,一身淡青色的长袍,言行举止里透出潇洒不羁之色。东侧端坐的那个墨袍男子,高大轩昂,神情淡然,只视她如无物一般。西边坐着的一个玄袍的清癯男子,见她启口说话,也只是将眼儿看了几看。
含珠不敢多看,也就低头作答:“官人,想听什么曲儿呢?”
青城就道:“我想听的,无非就是时下流行的小乐。”
含珠听了,就握着琵琶道:“这位官人,含珠不会唱那些小月,含珠只会唱昆曲。”
青城听了这话,心里倒引起几分兴趣来了。“哦,原来你叫含珠。”
瑞安见了,便对他道:“青城,都是你引的。昆曲就昆曲儿吧。总是不好叫你的银子都白花了。”瑞安方又问墨染的意思。
墨染便道:“我无谓。”
青城就笑:“含珠姑娘,那你就唱昆曲吧。”
含珠就问:“那含珠就为几位官人唱一曲牡丹亭的惊梦。”含珠说着,便坐在一边的小几上,手握琵琶地弹奏起来,口里一边就咿咿呀呀地开唱:“原来这姹紫嫣红皆开遍,却这般都付与断瓦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雨丝风片——”
含珠家贫,自幼跟随隔壁从了良的薛大娘习昆曲,这一学就学了五年。这些时日,因她母亲病了,需筹措银子看病,听说荟萃阁里收唱曲儿的姑娘,她便将心一横,青纱覆面地抱着琵琶过了来。
含珠的昆曲唱得抑扬顿挫,极有韵味。青城在花街柳巷里走惯了的,听了还是觉得入味。瑞安也听住了。倒是墨染,还是自顾自地悠悠喝茶。
这姑娘唱得却也好,但墨染一向无听曲的爱好。任它多好听,他也只当消遣。一曲终了,青城心里便起了怜惜之意,因对她道:“含珠姑娘,你这曲子,师从何人?”
含珠就回:“官人,教我唱曲的师父,不过都是极普通的人。”含珠记得薛大娘的吩咐,只是不想说出口。
青城见她隐晦不答,也就不往下追问,却又问:“姑娘,我是知道荟萃阁的规矩的。但我不得见姑娘真容,心里也好奇。姑娘若愿意,可否将脸上的纱巾卸下,与我一瞧?”
含珠一听,就连连摇头道:“官人,这楼里唱曲的姑娘,都是良家子。出来抛头露面,无非都是因家贫,不得已而为之。我们虽低贱,但到底和那些勾栏瓦肆里的姑娘不同。还请官人不要为难含珠。”
青城听了,心里更起怜惜之意。瑞安在一旁见了,便对青城道:“如此,你就不要为难人家姑娘了。这荟萃阁里,唱曲儿的姑娘,个个都是青纱覆面的,这是规矩。”
青城听了,也就不再坚持。那含珠听了,就起了身,上前作了一揖,欲后退出去。这行走之间,她的袖子里就有一个月白色的东西掉了出来。
墨染本是不注意的。只是,他正淡淡喝着茶,这喝完了,正好低了头。略一往前看,就看见了地上的那个月牙形的玉玦。可还没怎么看清楚,但见含珠马上就弯腰将地上的物件拾起,一下就放回进袖里了。
墨染见了,心里震惊!但因未瞧得真切,也不知是不是祖父留给洛家的半块玉玦!他只是皱着眉,凝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含珠出了去。
但愿,他希望是自己眼睛发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