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声?起,将这憋闷的夜划破,乌云翻滚,大风骤起,大雨将至。大雨倾盆而下,久久不停,京城中各处都满布积水,在如?此的暴雨中,大臣们?也依旧要?进宫上朝,作?为勤政的帝王,康熙无事从不会取消大朝会。当王公重臣们?冒着大雨入了乾清门,小太监们?殷勤地递上姜汤,给大人们?暖暖身子,然而担心御前失仪,拿到姜汤的大臣们?,都只略沾了唇边便?将姜汤放下,缩着手等着朝会的开始,同时祈祷着,今日里最好没有大事,能够尽快回家,毕竟一把年纪了,身子骨愈发扛不住这初冬的冷雨。上朝的大臣们?很?有默契,在汇报了对京中暴雨的处置事宜后,便?恭敬地等着魏珠宣布退朝。“皇阿玛,儿臣有折要?奏。”正当魏珠得到康熙的示意,扬起拂尘准备传旨时,犹豫挣扎了一整个朝会的胤祉,终于?站了出来。康熙的手压在胤禛递上来,和胤祚、胤祯联名为太子求情的奏折,正是父子之情最浓的时候,闻到胤祉也有事要?奏,以为同样是为了胤礽求情,琢磨着这份手足之情,倒是可以宣扬一番。打定主意的康熙,笑着让胤祉上奏。见着康熙对着他露出了难得的笑模样,胤祉攥紧拳头,狠狠的扎眼,以破釜沉舟的心态大步出列:“皇阿玛,儿臣奏报,直郡王胤褆令蒙古喇嘛巴汉格隆使用?巫术,镇魇废太子。”一言既出,满堂皆惊。无论是满臣还?是汉臣,无论是皇亲还?是国戚,都将头低低地埋下,恨不得此时一个个都是眼瞎耳聋之人,远远逃离这皇家的纷争。“胤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康熙目光沉沉,不见喜怒。“皇阿玛明鉴。”胤祉定了定神,说出和刘幕僚精心准备过?的话:“儿臣自从知道废太子做出如?此悖逆之事,深感?震惊,废太子对儿臣素来爱护有加,朝中大人无不交口称赞,几经打探,终于?发现大阿哥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过?从甚密,常有对太子的咒骂之语。”“儿臣特意去寻找巴汉格隆,却只见他畏罪自尽,还?请皇阿玛为二哥主持公道。”说到最后,胤祉对胤礽的称呼,又换成了二哥。“胤褆,你有什么要?说的。”康熙平静的语调里听不出半点波澜。胤褆却知,康熙这是动了真怒,他铁青着脸看?向胤祉,大声?吼道:“你胡说。”随即他又向康熙跪下,膝行?向康熙而去:“皇阿玛,胤祉他诬陷我,求皇阿玛明鉴。”“我哪里诬陷你了?”胤祉依然跪在地上,话语却如?箭般吐出:“是你没和喇嘛过?从甚密?还?是你没有咒骂太子?抑或是你没行?巫觑之事?这些事情,我都有人证物证。”胤褆愣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胤祉所说的每一项,所言都属实,他确实和喇嘛巴汉格隆过?从甚密,也确实咒骂过?太子,有过?不敬之语,甚至为了求子,请喇嘛为他做过?发事,唯独镇魇太子,是他从未做过?的事情。然而最怕的就是这种?九分真一分假的事情,其余诸事皆有实证,巴汉格隆人又没了,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清白。想到此,胤褆原本红润的脸色灰败下去,他砰砰地往地上砸着:“皇阿玛,儿子冤枉。”但胤褆说些什么,已经不再能入康熙的耳中,就如?同当太子窥伺帝踪,康熙心惊于?太子这次可以划破御帐,下一次就可以划破他的脖子,对于?胤褆一事,康熙满心想着的,是胤褆与?那些僧道搅合在一道,就算这次没有镇魇太子,他随时都能镇魇帝王。越想越心惊的康熙,再不听大阿哥的辩驳,挥手便?令人将大阿哥带下去,严加看?守。大阿哥满眼血丝的看?着胤祉,恨意几乎能滴出来,让胤祉不由打了个哆嗦。坐在上首的康熙,将胤褆的一系列反应都看?在眼里,对于?凶性大发的胤褆,愈发防备起来。太子被废,朝堂上再也没有制衡大阿哥的力量,这是康熙绝不允许的情况。乾清宫里,康熙独自坐在御书房中想着对大阿哥的处置,脸上神色愈发冷酷。“万岁爷。”突然一阵哭喊声?传来。康熙皱着眉看?向魏珠。魏珠知道这位主子心情不虞,也不敢触他的眉头,小心谨慎地回话:“万岁爷,外?面惠妃娘娘求见。”惠妃。康熙沾着朱砂的手一顿,放下笔,揉着紧蹙的额心,对于?这个陪伴了几十年的妃子,康熙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吩咐魏珠将惠妃放进来。“万岁爷。”连滚带爬走进来的惠妃格外?狼狈,脸上一道道的泪痕,将脂粉冲的一道道的,露出被厚重妆粉掩盖住的蜡黄脸色和寸寸皱纹,再没有曾经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康熙示意宫女端来热水,为惠妃梳洗,然而惠妃却好像没有看?见一般,径直抱住康熙的腿:“万岁爷,胤褆绝对不会干那些事的。”“那些事?”康熙重复一遍:“你是说镇魇太子?”惠妃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眼中露出浓重的恐惧:“万岁爷,我的儿子我知道,胤褆不敢做这些事。”“不敢?”康熙冷笑出声?:“太子一朝失势,便?起了杀太子之心,这么胆大包天?,难免哪日便?对朕动了杀心。”杀人诛心也不外?如?是,惠妃顺着脚踏滑下,多年的陪伴下,她知道康熙是真的动了杀意,她不住往地上磕头:“万岁爷,臣妾求您,看?在臣妾服侍了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您饶胤褆一次。”康熙静静地望着,直到见着额头上都磕出血印,鲜红的血顺着脸庞直往下流淌,才淡淡说道:“朕知道了,会留胤褆一命。”“谢万岁爷恩典!”惠妃磕得更加迫切,什么野心,什么抱负,都不重要?了,能留下命就知足了。次日,乾清宫传出圣旨,直郡王胤褆魇咒亲弟吗,欲杀太子,夺去王爵,圈禁在家,非诏不得外?出。朝堂上多少年都是太子和大阿哥在明争暗斗,这短短的一两个月间,先是太子被废,然后又是直郡王被夺爵圈禁,两个剑指皇位的太子,就这么轻易的被康熙收拾了去,实在让人两股战战,不敢言语,每日里的朝会都要?提心吊胆,唯恐将高高在上的皇帝触怒了去,丢了性命。而以雷霆之势处理了太子和直郡王的康熙,同样感?到深深的疲惫。康熙自认是个好父亲,对所有的儿子都严加教导,并亲自抽查,对于?第一子和承载了大清未来的太子,他更是手把手的教着长大,为何现如?今却父子相疑到了如?此地步。躺在偌大乾清宫里,康熙只觉得太子被废之前的冷笑,胤褆被圈之前的嘶吼,一直在耳边回荡,久久不能消去,特别是夜间,各种?声?音便?将他围绕,让他睡不安寝。康熙的脸色一日差过?一日,身旁服侍的宫人们?也一日怕似一日,在康熙面前,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宫中的气氛格外?死寂,那些年轻的妃子们?,也不敢出门一步,日日紧闭着宫门。然而,祸不单行?,正在宫中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候,从宫外?送来的信,到了云珠的手中。云珠诧异地接过?信,宫外?事云珠素来不管,乌雅家的人也都知道她的态度,从不轻易给她送信,骤然收到信,云珠便?知必有大事,只不知到底为何。将信拆开,云珠一目十行?的将内容看?完,踉跄了两步跌坐在椅子里,信纸从她失力的手中跌落,隐隐可见上面的泪迹。“娘娘?”秋菊担心地喊道。“快!派人给万岁爷传话,就说我有事求见。”云珠一把握住秋菊的手,撑着身子站起来,顾不上换衣服,便?往乾清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