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中,却是他被人安慰?果然成熟男人不走寻常路。不过……谢之用了薄荷味的沐浴露,清凉的香气淡淡传来。何铮觉得,这场景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好。如果不是在这种鬼地方,而是在他铺满了玫瑰花瓣的卧室里,他估计又开始浮想联翩了。可是不知为何,谢之很快就拿开了手。何铮低声说:“谢老师,我……害怕。”其实是真有点害怕,他的三观正在重新排列组合。谢之沉默片刻,“那你尽量不要眨眼,可以吗?”何铮:“……可以,你不喜欢我眨眼吗?”“不是。”谢之一只手重新盖上他的眼睛,解释说:“你的睫毛太长了,轻易就会扫到我的手心。”何铮一愣,本能地再次眨眼。“……又眨了,有些痒。”谢之轻轻一叹,又撤了手。何铮悔不当初,正要和谢之保证再也不眨了时,谢之却进一步将他推开,“不过,你现在可以不用怕了。”何铮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再次发生了变化。那青灯照耀的房间不复存在,周围成了一片树林,落叶满地,远处传来乌鸦叫声。何铮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本来他还有报警的心思,现在什么想法都没了。一个男人拉了辆板车,走到一处壕沟前,把玉婵的尸体拖下来,扔了进去。他飞快地往壕沟里填着土,一边念叨着:“不关我的事啊,是你家里卖的你,是老鸨买的你,你是自己吊死的,我只是来埋你的,你可千万别害我啊……”壕沟被填平了,也许是有意为之,这里除了土壤有翻动的痕迹,根本看不出是一座坟。男人拉着板车,正准备走,忽然身后有个女声幽幽地说:“谢谢。”男人打了个哆嗦,回头看,林间烟雾隐隐,却没半个人影。“妈呀!”男人拉着板车,屁滚尿流地逃走了。何铮心想,就这?竟有些失望。下一刻,玉婵穿着血红色的旗袍,从林间飘然而下。她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舌头长长地拖在外面,脸色惨白,嘴唇发乌,俨然就是吊死鬼的样子。“我死了,终于死了……报仇,我要报仇……”“生我卖我,买我逼我……哈哈哈……”“死了好……”树林空旷,鬼声凄凉。何铮头皮一下子紧了,就见谢之朝自己望过来,“怕不怕?”何铮:“……有点。”谢之便朝他身边站了站,眼见那只修长的手朝自己的眼睛上蒙过来,何铮赶紧闭上眼,这次就算雷劈过来,他也一下不眨。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薄荷味似有若无地扑进鼻子。何铮想,《洗手间》系列可以更新了,谢影帝洗澡的样子一定很带感。谢之不知道何铮这会儿打的是什么心思,只专心观察着玉婵。这个女鬼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她刚刚死去,还没有经验,好一阵子才学会收起舌头和眼睛。由于鬼畏惧阳光,只能在夜间行动,所以这片黑暗的底色一直没有变。玉婵不认识路,最终也没能找到仇人。她于是停在一处镇子外,不再走动了。这里是一片桑林,当中杂生着槐树和柳树,阴气很重,适合鬼魂栖身。玉婵晚上游荡,不时现身吓几个路人,倒也自在。只是有一晚,来了个道士,举着拂尘喊道:“何方邪祟在此害人,贫道为民除害!”下一刻,他的拂尘就飞了,玉婵像蜘蛛一般,扭曲地朝他爬过去,“人家只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何必赶尽杀绝?”道士年轻,吓得跌倒在地,爬起来就跑。场景再次变幻,这地方居然盖了一间小屋。里面点着一盏明亮的汽灯,三四个剪了短发的年轻人正在推杯换盏。“老周,愿赌服输,要是有鬼,办报社的钱,你可得出一半。”“反之,你们亦然。”被喊话的年轻人笑着,“我是不信这世上有鬼的,等着吧。”“奇了,这么多人撞鬼,就连道士都吓跑了,你却不信。”“罢了罢了,人家是留过洋的,能跟我们一帮土包子一般见识?”那姓周的年轻人摆摆手,“别打趣我了,你们不是把后面来的道士赶走了么,非要我跟我打这个赌。刚好家里逼我相亲,我躲来这里散散心。”“周大少爷财大气粗,随便散散心就能买块地皮,盖间房子。”“这破房子,勉强住几天罢了。“周姓年轻人举起酒杯,“各位,接下来就是我身体力行证明科学的时刻。”槐树后面露出一袭红衣,女鬼的嘴角缓缓勾起。待人都散去,只剩下周姓年轻人留在小屋里。他关上门,坐在煤油汽灯底下翻看画报。因这是临时落脚点,屋子里陈设格外简陋,铺了一层青砖的地面只摆了桌子、床和放置行李的矮柜。酒菜都是别人连碗带来的,此刻又被人收走,整间房子寒窑似的没个烟火气。一丝丝流风从门缝透进来,朦胧月色染上窗棂,与汽灯晃出的大团光影辉映。他皱皱眉,坐床上去,把汽灯搁在床边矮柜上,继续埋头看画报。可是风似乎更大了,床上挂的帐子晃晃荡荡,像是受惊了似的抖动不停。他终于抬起眼睑,发现素色的铺盖上,不知何时垂下了一块红色布料。就在此时,汽灯的光暗下来。玉婵披头散发地沿着床的另一端向他爬过来,速度飞快。伴着尖利的笑声,她眨眼间就将周姓年轻人扑倒。苍白的手按在对方脖子上,玉婵幽幽地问他:“你说,我是什么啊?”语气又低又沉,还带着点回音。周姓年轻人紧盯着她的脸,忽然一笑:“你莫不是他们雇来戏弄我的?”玉婵整张脸都在乌发底下盖着,闻言也笑了,边笑边把头发拨开,露出底下长长的舌头,眼眶里满是白色。年轻人终于变了脸色。他倒不像玉婵往昔吓的那些人,没有屁滚尿流鬼哭狼嚎之类失态的举动。只是拿起手里的画报,往玉婵脸上一砸。玉婵做鬼以来,还没被人这般对待过,一时有些懵。年轻人趁机爬下床,就去开门。玉婵缓缓起身,头上黑发却迅速生长,以快出她动作十几倍地速度追赶年轻人。就在年轻人的手摸上门闩前的那一刻,头发缠上他的脚踝,将他抽倒在地。他仓促地爬起来,却见玉婵拿起刚才那本画报翻看。她才掀开第一页,立马啐了一声:“无耻!”紧接着,那本画报就甩到了年轻人身上。玉婵一只手盖在脸上,像是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东西,又羞又臊。这是绝佳的逃跑机会,年轻人却没跑。他盯着玉婵的脸,面露惊艳:“你原来这么好看。”玉婵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受惊之下,幻术失效,竟恢复了本貌。她飘到半空,愤愤道:“看那些个不正经的东西,好一个登徒子!”年轻人后知后觉地拾起画报,那上面复印着黑白色的西洋画。他就笑了,把一张《沉睡的维纳斯》亮给玉婵,“不正经?你指的是这个?”女神在如画的风景中安然入睡,毯子压在身下,身上一丝不1挂。玉婵惊呼一声,别过头,“你……你连鬼都轻薄!呸!”谢之看到这里,不由微微一叹。原来玉婵也曾是个纯洁无暇的小姑娘,为何后来就变得泼辣大胆了?玉婵面前的年轻人,也在叹息,“若鬼都像你这般美艳动人,厉鬼索命也不失为一种幸福的死法。这场赌局,是我输了。”玉婵咕哝道:“你信了就好,快拆了房子,别打扰我清净。”年轻人却说:“恕难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