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也无话,一路回到大松山。何铮把车停在门口,等谢之下去以后,也干脆利落地离开了。若说之前,他还对谢之抱有幻想,那么现在,梦醒了。他们是两条线。谢之平直坦荡,正大光明,而他蜿蜒曲折,埋在暗处。谢之不会认同他。他以后还会继续对谢之好,也会继续把谢之放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甚至,他还会想着谢之发泄欲1望。只是,他和谢之在一起的方式,只有小说了。经过这一晚,谢之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冷酷的人。从前,他还遗憾自己对白家父子好,对方不领情。如今,何铮对他示好,他却因为对方的为人有瑕疵,而委婉地拒绝了。当然,何铮对他的好,他也会一一记着,找到机会一一奉还。不为别的,这是出于不喜欢欠人情的习惯。他和何铮,大概没办法做朋友。拿到周闻笛的几根头发之后,谢之连夜作法,果然周生傍晚,s市北郊。“何先生,我已经安排妥当了,这就带人把周闻笛救出去。”郑修戴着口罩,站在一处土坡前打电话,身后跟了几个同样戴口罩的男人。对方显然是不满意,语气有些冷,“昨天都把人绑了,今天才去救,出了闪失,谁来负责?”郑修恭恭敬敬,“何先生,我担心找到的太早,周闻笛会起疑心。”“动作快些,尽早拿下周闻笛。”对方催促,“他年底就会有新的画作问世,享誉全世界,那时再想拉拢,难如登天。“何先生神机妙算。”郑修说,“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郑修挂上电话,收起那副恭顺的样子,转而用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命令身后的人,“我先进去了,你们守着,谁也不许靠近这里。”“知道了!”这些手下虽然穿着各色便装,但丝毫不妨碍他们令行禁止,训练有素。郑修快步向前走,脚下猜出一串黑色的印记。这是一处位于郊区的废弃煤场,由于环保管制越发严苛,这些年不少挖削山挖矿的项目被紧急叫停。昔日烟尘滚滚的山场被时间沉淀,厂房废弃,杂草丛生。它就隐蔽在山坳中,成了被光明社会遗忘的老鼠洞。而郑修等人,甚至可以在光鲜亮丽的娱乐圈掀起惊涛骇浪,但一有风吹草动,便自觉回到这里躲藏。——他们干的大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今天的事,同样偷偷摸摸。郑修刚一靠近铁门,就听见那熟悉的咳嗽声。郑崇道在咳嗽,比以往都咳得厉害,仿佛要把肺叶咳碎。郑修嘴角勾了一下,开门进去。屋子里一股霉味,地上全是泥灰。周闻笛被滚的结结实实,靠在墙角坐着,墙壁高处开了一扇小窗口,照进来朝北的微光。而郑崇道,则是坐在一旁的轮椅上,脚边点着一排摆蜡烛,当中围着个鲜血画的八卦。这里布下结界,一般人找不到这里。至于竹二……郑修微微有些失望,但既然竹二没用,他便按照原计划行事。这屋里还有两个照顾郑崇道的手下,他们事先被交代过,一见郑修,立马呵斥:“你是谁?”郑修站在门口,大声说:“我是来救周先生的!你们不要乱来!”周闻笛年纪大了,因为画画的缘故,格外注意保护视力。郑修开门的瞬间强光太刺眼,他赶紧闭眼,此时才慢慢睁开。然后,他就面露疑惑:“是你?”郑修立刻接道:“是我,周先生受委屈了。”周闻笛戒备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郑修刚要说什么,郑崇道忽然嘶声打断:“谁都……别想救他!”轮椅后面的两个手下,立刻取出枪来,对准郑修。周闻笛见状惊呼,“小心。”郑修举起手:“周先生,这两天我的纠缠给您添麻烦了,但你放心,我是来救你的。细节之处,容我我随后慢慢解释。”“好,你是好孩子。”周闻笛像是明白了什么,戒备之心稍减,“但他们人多还有枪,你还是快走吧。”“慢着。”郑崇道瞪向自己的儿子,说着事先约好的台词,“我要画家的……血祭祀……你救他……就自己……来……”郑修毫不犹豫:“好,我留下,你快把周先生放了!”周闻笛并不糊涂,问郑崇道:“你不是要画家的血么,怎么换他的也行?”“他有……诚意……也可……”郑崇道面不改色。郑修伸出手腕,大义凛然走了过去:“来,绑我,给周先生松绑。”按照事先部署的剧情,周闻笛到矿场入口,就会见到郑修带来的人。到时候假装双方一通混战,郑修再挂点彩,演个苦肉计给周闻笛看,不由这位画家不心软。忽然,外面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好几声。郑修带来的手下大声喊着:“他进去了!”屋里的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见眼前闪过一个暗青色身影。伴随着一阵凉风,一个人像落叶似的飘了进来。尘埃被气浪扫动,飘得周围全是。那人身穿暗青色太极服,脸上戴着面罩,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正是谢之。郑崇道是最先回神的人,奈何行动不便,立马沉声道:“开枪!”被谢之犹如天降一般的行为所震的两个手下,这才应声开枪。谢之却像算准了他们的动作一般,身上衣料无风自动,枪响过后,毫发未损。他此刻才抬起眼睑,目光精准地落在墙角,“周闻笛先生。”周闻笛隐隐觉得这是三方势力,但又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已经彻底蒙了,本能答道:“是我。”谢之点头,像是松了口气,“我来救你。”周闻笛目睹谢之刀枪不入,以为他是穿了高质量防弹衣。但对方不止一把枪,更不只一颗子弹,再好的防弹衣也挡不住。他以为,谢之既然是来救他的,肯定也会像那个蒙面小伙一样谈判一下。没想到下一刻,谢之就直奔他而来,也不知道做了个什么动作,他在墙上磨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动静的粗尼龙绳,一下子就断了。谢之一把将他拉起来,“走!”周闻笛还没回过神,一下子双脚离地——居然被他托着腰凌空飞起。又是一阵清风拂过,屋子里只剩下郑崇道父子和两个手下。郑崇道差点背过气去,咳了好几声才勉强说出话,“怎么……他会……来!”郑修却像是顾不上回答,急匆匆地命令两个手下,“你们还不快去追!叫上所有人,在山里地毯式搜索!”手下有些犹豫,对方可是在“飞”啊,照这个速度,根本不可能在山里了。可郑修却沉着脸,“怎么,你们想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