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林子外头,秋漪抬头一见,果然月朗星稀的,夜色极好。她这才问墨染:“墨染,到底怎么了?怎么你一见到那弓,就不对劲?”
墨染听了,就闭了闭眼,叹息道:“其实,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或许,我若是恢复了记忆了,便就能想起来了。”
秋漪就道:“听你这样一说,似乎那弓箭是不祥之物。”
墨染也道:“不错,我却是有这样的感觉。”
秋漪就问:“只是,连夜这样赶路,你的身子骨可吃得消?”
墨染听了这话,就与她笑:“秋漪,说来你不信。我这一路,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似的,不管走都远路,总觉得不累。”
秋漪就也与他玩笑道:“真的么?”
“真的。我何曾骗过你?”
秋漪就叹:“莫非你是吃了那谷底的白鱼?因我从小就劳作,日子虽苦,但身子骨却也因此打磨得结结实实儿的。不过,这路到底也远,可我却也是一点子不累。莫非,当真是这个缘故?”她一边说,一边却是笑起来了。
墨染一听,想了一想,方道:“大概,是这么个缘故吧。不然,我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秋漪就道:“若果然这样,那当真是极好。咱们这是因祸得福。”
墨染虑及这个时候,那人也会下树小解,若见了他们不在的,只怕心里要起疑的。因还是对秋漪说道:“秋漪。莫如咱们还是艰苦一点,继续赶路吧。我虽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头,但直觉告诉我,此人不是什么好人。”
秋雨听了,也就点头。“墨染,我也是这样想的。”
二人便手握着手,就着皎洁的月亮,继续赶路。初时,秋漪心里害羞,墨染握着她的手时,她只是脸红心跳的。但这一路相依相偎,她的心里,渐渐地真的将墨染当作自己的相公看待了。墨染开心了,她跟着高兴。墨染不开心了,她便想法逗他玩笑。这谷底的几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够年轻的男女培养感情的了。
君心如磐石,妾心如蒲草。磐石无转移,蒲草韧如丝。墨染,若你什么都记起来了,是否仍会待我如初?
话说,那一日,到了晚上三更初时,洪氏果然换了那素白的袍子,一个人出了屋子,走小路,到了老太太的静心苑。
随喜此时就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头,听了厦房外有人轻轻地敲门,随喜知是洪氏来了。她便站了起来,悄悄出去,将那厦房的小门打开了。
洪氏进了来,饶是随喜心里有了一点准备,但见了洪氏的样子,还是禁不住吓了一大跳!但见灯光之下,洪氏披头散发,披着白得瘆人的袍子,脸上涂抹得只比纸片人儿还白。
随喜按了按胸口,提醒自己不要叫出来。她压低了嗓子,问洪氏:“姨奶奶,果然就该这番打扮么?”
洪氏知她是被吓着了,就有意笑:“果然那该这样的打扮,不然这样,大少奶奶的魂灵不附到我的身上。”
随喜听了,口里就‘哦’了一声,老实地说道:“或许,却该这个样子。”
洪氏一听,心里就要笑,因觉随喜这丫头当真也好骗,自己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洪氏更是道:“你心里怕,也是自然的。以你们年轻人,到底未见过这样的事。好了,待我将头发再弄乱一点,我就该进去了。你只管在外面放风看着就是。”
随喜听了,就要点头答应。但她想了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大妥当。因又疑惑地问洪氏:“姨奶奶,您这就要进去了么?若是,若是大少奶奶的魂灵儿也未附身,反倒将老太太给吓着了,那可怎么办?”随喜的心里,所担心的无非就是这些。
洪氏听了,就更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会的。你这怀疑大少奶奶可是不好。她的阴灵儿若知道了,只怕会找你麻烦的。”
随喜一听,面色就有些惧。这个当口,洪氏也就进了老太太的卧房。随喜也不好叫她,只得一个人在房外来来回回地踱步。她闭着眼,双手合十,口里喃喃地道:“老天保佑,保佑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大少奶奶,您显了灵后,就赶紧地离开吧!来生,愿您来生投到一户厚道的人家!”
且说那洪氏进了老太太的房间,此时老太太已经睡着了,口里正发出低沉的呼吸。洪氏见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只是光线有些弱,想了想,就将灯芯调得更亮了一些。
洪氏将头发又遮了遮脸,这才弯下身子,靠近老太太,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低低呜咽道:“老太太,老太太,可将我害得好苦呀!”
老夫人上了年纪,到了夜晚,入了梦后,觉就睡得酣沉。洪氏接连说了好几下,老太太听不见,自不能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