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的女人正出来迎接渔船的归来。嗓门大、轮廓深的女人在渔船靠岸后,立刻蜂拥上前帮忙拉网。由于属浅海捕捞,因此大半渔获都是各类小鱼。几乎快要冲破网子的银色鱼鳞,在夕照下显得光彩夺目。脚步蹒跚走到附近的裕美,被人不知是故意还是碰巧的撞到一旁,跌倒在岸边。倒过来的天空仿佛是墨绿色的鲨鱼皮,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的死鱼。
抓在手里的是滑溜的长发。从沙子里突然亮出生锈菜刀的刀锋,刚好笔直瞄准着裕美的心脏。裕美小声抽泣了起来,但是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不,应该说那些人是完全不理睬。当裕美缓缓站起身时,便看到面无表情的锦藏正站在眼前。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手里什么也没有,而沙滩上的尖锐东西只是贝壳罢了。
「你在搞什么,喂!快点回家啦!」
大概是因为丰收吧,今天锦藏的心情非常好,还愿意伸手扶裕美起来。看到锦藏脸上没有一丝怀疑,那强壮的背影始终相信自己会跟在他后面,裕美不禁泪流满面。或许我应该给他机会,继续对他有所期待,并将自己确实托付给他,裕美这么想着。
海滩上残留着无数个足迹。尽管遭海浪冲刷而随风消逝,但马上又会有新的足迹刻印其上。裕美试着找寻惠二郎的足迹,却是徒劳无功。
这天晚上,裕美被奇怪的呻吟声惊醒。周遭只有从木窗破洞照入的青白色月光。黑暗中,睡在她身旁的锦藏正喃喃碎念着,以压低的音量发出悲鸣:你这家伙!
「怎么了?喂!喂!」
在裕美用力摇晃下,锦藏终于张开眼睛弹跳起来,然后如同野兽般不停喘息。
「我,做了个梦。」
锦藏仿佛像个孩子般无依无靠,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那梦境的残留影像瞬间映入裕美眼帘,让她不由得紧紧抱住锦藏。她闻到一股流汗的闷热气息。
「……海礁。」
裕美开始耳鸣,除了这个字汇之外什么都听不到,直到好一会儿才总算恢复知觉。
双手抱头的锦藏,再度一骨碌的躺下来。
「……死去的爷爷就住在海礁的洞穴里。」
海鸣声忽近忽远。月光始终那么清澈明亮。
「还有另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陌生老婆婆。」
裕美顿时吓得背脊发凉。在背后嘲笑的青色月光,像把利刃般尖锐。裕美用力的摇了摇头,逼自己不要去想象老婆婆的模样。因为不管是那陌生的老婆婆,或是已过世的奶奶,都同样令人讨厌。裕美温柔的将双手伸向锦藏,以便压抑莫名的颤抖。
「这两个人做了什么?」
裕美尽可能以甜美柔和的声音轻声询问,并安抚锦藏背部。
「……不能说。」
锦藏打从心底感到害怕。这么大个的男人缩成一团,确实有点滑稽,但反而更传达出极度害怕的程度。锦藏似乎回到那听完爷爷所说的鬼故事后,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的小时候了。
「一旦说了,如果成真的话就不好了。」
裕美因此没有再多说话了。她悄悄的躺回锦藏身边,想象着出现在锦藏梦里的老婆婆。小时候的裕美希望长大后可以当新娘,但现在的自己却渴望能放弃人妻身分‐‐
细细回想,私会情事一直都没有败露,真是不可思议。因为这是个位于小岛上的小村庄。村人们全都是熟面孔,到处都会遇到认识的人。
他们两人一如往常的避开他人目光,约在校舍里面密会,但纸门却突然被人踢破。原来是锦藏。
裕美不敢出声,只能慌张的拉拢和服衣襟。惠二郎就像溺死者般脸色惨白,坐着不动。
「我不能说是谁,但有人跟我咬耳朵,说裕美跟惠二郎不知道鬼鬼祟祟在做些什么。本来以为绝对不可能的……你这臭婊子!」
由于今天有台风来袭的迹象,因此锦藏他们都提早返航上岸了。海风的潮湿感和海浪的不稳定,都是都市出身的裕美及毫无渔夫经验的惠二郎所未能留意到的。
锦藏俨然就是个红鬼。仿佛粗糙岩石的脸被震怒给染得更加黝黑。他举起岩礁般的粗壮手臂,一巴掌打向裕美的脸颊,裕美因而翻滚在地,那撞到地面的腰部比脸颊还要疼痛。
锦藏施暴的顺序跟以往相同。他先是怒斥着:你这臭婊子。接着一脚踢向裕美腰际,再用力拉扯头发。把裕美往后拉倒在地后,他便跨坐在裕美的肚子上,拼命甩她巴掌。裕美根本无力抵抗。因为那是无人能敌的力量。要顺着他的气势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因此裕美根本没有发出哀嚎的余裕。
在裕美被殴的期间,惠二郎仅是抱头蹲坐着。因为他心里明白,纵使自不量力出手反击,只要锦藏那手臂随便一挥,就极可能让他粉身碎骨;但他也不打算独自逃走,所以只好茫然蹲坐着。
当裕美被打到奄奄一息时,锦藏终于愿意放下拉扯头发的手。裕美像个被拧烂的破手帕般被扔到一旁,仅剩下微弱呼吸。鼻血中充满铁锈的味道,眼皮肿到无法张开,从头到脚都痛到发麻。刹那间,裕美的身体飘浮起来,眼冒金星不断扩散。她失去了意识。
若说失去意识是因为剧痛所致,那么清醒过来也是拜疼痛所赐。不论裕美如何变换姿势,都无法从喘不过气的闷痛和骨头撕裂痛中逃开。胸口剧烈起伏,仰面朝着天空,肺部嘎嘎作响。裕美从肿胀的眼皮缝隙中,瞥到了异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