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然后你们就一起回家了?&rdo;
&ldo;对。回到家后,麻衣子绕过缘廊走进自己的房间,拿下放在书架上的一只美国制大饼干罐,把人头和手抄经文一起放了进去。人头外面还裹着白布。那个金属罐的盖子和表面都印着金发女子的脸和汽船图案。
&ldo;盖上盖子后,麻衣子双手合十地拜了几拜,然后让我到厨房去拿铁锹。她用铁锹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挖了个坑,把那只罐子埋进了坑里。之后又往坑上铺了层雪,弄得像之前一样平整。最后她和我约定,说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如今我终于把所有的一切都回忆起来了。盛冈老家院子里的柿子树下埋着河合民夫的人头。那人头至今还在那里。&rdo;
6
由纪子坐在餐桌旁,做着幼儿园布置的算术作业,那是一道计算图中有几支铅笔的题。
由纪子问道:&ldo;妈妈,这个圆圆的也是铅笔吗?&rdo;
通子把锅放到瓦斯炉上,呆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
&ldo;妈妈。&rdo;
由纪子又叫了一声,通子才回过神来。
&ldo;不是说了让你自己想吗?别什么事都来问妈妈。&rdo;
&ldo;其他的题目都做完啦,就剩这道题了。实在是太难了,四支对不对呀?&rdo;
&ldo;不知道!&rdo;
&ldo;告诉我嘛‐‐&rdo;
&ldo;不行,妈妈现在很忙,过会儿再说。你先做语文题吧。&rdo;
通子起身向铁锅走去。她也知道自己该对孩子好一点,但有时候说话就是把握不住分寸。尤其是今天,心里的烦闷怎么都抑制不住。通子刚从宫津的心理咨询所回来,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精神无法集中。
因为回忆起了重大的事情,通子的心陷入近乎狂乱的状态。父亲就是恩田事件的真凶?太难以置信了!如果一切属实,那么如今被关押的罪犯就是被冤枉的了。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似乎叫恩田幸吉,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对,我亲眼见到了。就在姬安岳河合伐木场的空地旁。河合民夫的无头尸体就倒在两条矿车轨道之间,还有返回现场观察情形的父亲脸上那扭曲的表情。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柴刀。
柴刀这类东西,自家仓库里要多少有多少。可父亲为何要把河合民夫一家全部杀掉呢?是因为工作上的纠纷吗?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话说回来,直到现在通子都不大清楚父亲当年究竟是做什么的,估计是放高利贷的吧。通子隐隐觉得,父亲当年似乎招惹了许多人的怨恨。莫非父亲与河合伐木场之间存在什么借贷关系,金钱上的问题令他心生怒火?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手上明明有还债的钱,却总是推三脱四,迟迟不还?不管怎么说,当时父亲确实提着河合民夫的人头下了姬安岳,在北上川河边清洗双手和凶器,之后又把人头遗弃在那里。而到了第二天,自己又和麻衣子去把那东西捡回了家,埋到院子里的柿子树下。据报纸报道,昭和三十四年年初,也就是案发后没多久,警方曾展开大规模的搜山行动,却依旧未能找到恩田事件被害者的人头。这也难怪,因为人头埋在加纳家的院子里。而且直到今天,它还在盛冈老家院子里的那株柿子树下。
通子不由得惊呆了,怎么会这样‐‐这种事简直教人难以相信!如今父亲郁夫和麻衣子都已死去,整个日本国内,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了。
通子叹了口气,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是否该到盛冈老家去一趟,在院子里挖寻一番?如今那个家已归阿为所有。对了,阿为现在过得怎么样?家里是否一切安好?尽管那里没有给她留下过半点美好的记忆,只会让她感觉害怕,通子却依旧想再到庭院去看一看。她甚至想立刻出发,刨开柿子树下的泥土。虽然心中会涌起强烈的恐惧,可这种诱惑实在让人心动。
通子想起了麻衣子。在那个贫困不堪的时代,许多人陷入到不去借债就无法生活下去的经济状态,也有许多人日后仍无法偿还。当时来找父亲借钱的人中自然也少不了这样的。那些人中,还有把祖辈传下的土地抵押给父亲的。念高中时,贱卖给藤仓家的那块土地,估计就是这样变成父亲的产业的。
麻衣子的父母‐‐尤其是她的父亲‐‐也是这么一个可怜人。昭和二十五年,麻衣子的父亲投身动荡的小豆市场,从而背上了无法偿还的巨额债务。金额巨大到即使将天桥立的家当全部变卖,仍旧无法偿还的地步。于是,麻衣子成了这笔乱糟糟的债务下的牺牲品。这些事全是父亲死后,通子听与父亲关系密切的律师说的。
通子记起自己那时肚子里还怀着由纪子。吉敷向自己暗示父亲与麻衣子之间的关系,并推测麻衣子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一切令她感到无比震惊,并让她萌生一种想去追寻身世的强烈欲望‐‐这同时也是探寻麻衣子的身世。父母对此绝口不提,这同样为麻衣子的来历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通子的怀孕反应并不算轻,但在经过了第三个月的高潮期后,渐渐变得轻松起来。她打算四处走走,去探寻麻衣子的身世。当时通子手里已经有了不少线索,虽然还很朦胧模糊,但只要通子有意回忆,可用来追查麻衣子过去的信息也并不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