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汪从悦在他师父面前,竟像个孩子似的由着张公公问话。
尤其是拉住她时,就如同逃学玩耍的小孩,被长辈抓个正着。
她反觉他有点可爱了。
张公公没注意这点小动作,脸上带了几分不愉快,说道:
“昨儿我那逆子甚能找事,我偏又不得不管他,耽误你回家。这样吧,今儿师父请你和妹子吃个酒,权当赔个不是。”
汪从悦又翘了翘唇角。
“师父说什么话呢,便没这件事,那人照旧会寻弟子。”
“无妨,”张公公瞅了眼秋枕梦,“就当给你这妹子接风。”
汪从悦便应了。
秋枕梦一直在瞧着这师徒两个说话,越瞧越觉有意思。
汪从悦大概还是挺爱笑的。
他对着她时,偶尔梨涡都旋出来了,一闪即逝,对着师父,也会稍微翘一翘唇角。
每次瞧见他笑,秋枕梦总觉得他和从前相比,也没变上许多。
可他最多时候,还是毫无表情的。不止如此,连声音都透不出分毫情绪,叫人难以捉摸,缺少正常人的活气。
他成了这种样子,或许是身居高位,管着一大堆手下,总笑得露出一对梨涡,瞧着总归不那么威风的缘故吧。
酒楼离这里比较近,步行便能到。
张公公悠闲地走在前头,行步随意,完全没汪从悦这般规矩,看来她从前想得错了,皇帝对手下人还不算苛责得太过分。
路过那堆人时,秋枕梦踮着脚往里头望了一眼,居然是两个老头在下棋。
棋面并不精彩,看棋的却喊出斗鸡的气势来,也亏张公公瞧得那么用心。
·
秋枕梦跟着进了酒楼,却见师徒两个同时站住了。
她才要问,汪从悦便松开衣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妹子,我有些事要处理,你先上楼等我。”
他声音很温和,只是脸色沉了,目光里带着些许寒意。
秋枕梦应了声,视线随着张公公目光一扫,便瞧见不远处行来一个人,有点像那天在楼上看到的。
涉及到汪从悦的公事,她没再瞧,抬步上了楼梯。
只听底下传来张公公和气的笑声,话倒没那么客气:“鲁公怎么又来了。”
那位被称作鲁公的人说了一堆话,大概是被拒绝无数次后,还想走汪从悦这边的门路。
张公公的笑里已经带了不耐烦:“那日我已经同你说过了,你本不该再来烦扰我徒弟。”
鲁公打着哈哈敷衍。
“师父何必生气,”楼下安静了很久的汪从悦终于出声,轻描淡写,“弟子使人知会刑部一声,若再有妨碍公事的,抓去定罪便罢了。”
他声音其实挺轻的,也和缓,不疾不徐,秋枕梦想着。偏这句话像十二月的风,冷得杂了冰碴。
比他出现在小巷那日的语调还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