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好景不长,家乡突遭水灾,水灾后又多发瘟疫。半个岭门的景象,简直成了“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短短十几日,秋枕梦还算优渥的生活全没了,只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邻居小哥哥爹娘都去了,孤苦伶仃,眼看活不下去,前来赈灾的官员传来一个消息,说皇位换了人坐,如今宫中正在收小孩儿做宫女宦官呢。
边远地区的小孩家,哪晓得宦官是什么,只当和大户人家养的小厮一样,做伺候人的事。
迫于生计,他交出身上最后一点银钱,跟着采买孩童的官员走了。
秋枕梦哭着在后面送。
邻居小哥哥坐在人挤人的驴车上向她笑,安慰道:“妹子,别哭了,过几年等我赚了钱,就回来娶你。”
而后的这些年,她渐渐大了,有了正式的名字,学会了娘的手艺,还摸索出独特的绣纹绣样,在娘去后,竟打响了几分名气,挣了家业田产。
孤身女子多有不便,为了赶走地痞流氓,秋枕梦练出一副好身手。
只是来惹事的人多了,报官频繁了,县里官员就常来劝她婚配,媒人几乎日日登门拜访,她便总是盼着未婚夫能回来。
邻居小哥哥走了后,并非杳无音信,一年总能寄回两三封厚厚的信件,伴着京中时兴的小巧首饰、值钱又讨喜的小物件。
她收了,每每能看上很长时间,再好好回他一封信。
只是小哥哥信中一开始还写着几个字,后来字便没了,全换成歪歪扭扭的画。
再后来,画越来越好看了,她按照画儿绣出来的屏风,摆在堂上,还有好些商人想要买走。
只是过去现在未来都画了不少,邻居小哥哥却绝口不提娶她。
秋枕梦大了,晓得宫中人情冷暖,一定比小地方可怕得多。
宫里宦官少说也有几千个,自己的未婚夫大约没能混出头,挣到钱。
她想写信告诉小哥哥,自己有了家产,让他回来生活。
岭门的日子自然不比宫中富贵,可好歹是自己家,说话做事都自由许多。
然而信还没寄出去,县里的大富户,便盯上了独自生活的她,想纳她做妾。
秋枕梦自然不肯,告到县衙,拿出小时候的婚约。
谁料知县看了,苦口婆心道:“不过多年未回的人罢了,你等他做什么?我看你二人家业相配,正是天造地设,何不允了?便是不允,也该嫁给他人,生儿育女。”
秋枕梦不乐意,花了大半家产跟那富户打官司,处处走关系。
知县大约为县里人口稀少的问题愁得不行,先是想让她嫁给富户,收了钱,又要让官媒给她寻个更好的丈夫,说什么都不许治下女子大龄不婚。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知县突然就变了口风,将富户狠狠训斥一顿,还罚了银钱,官媒的事也不提了,轻轻巧巧放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