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下人的面,朕不许你捡,你就不要捡啊!故意捡上来就是想和朕置气对吧?
朕堂堂正正!朕白璧无瑕!
朕才不惯你这疑心病的坏脾气!本就心虚的谢茂恼羞成怒:“朕叫你一页一页都吃了!”
往日衣飞石低头赔笑讨好了,皇帝一准就会温言宽慰,衣飞石再低头说两句软话,就会被皇帝牵着手搂进怀里,气急了也不过是咬咬嘴唇,一会儿功夫就和好了。
今天皇帝又一反常态如此不依不饶,衣飞石竟有些愣住。
莫沙云看出其中的不妙,心道,皇帝和将军背人吵嘴怎么都好说,有人盯着就难免不好服软低头。他可不想当这个碍眼的棒槌。他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摒着一口气踮起脚尖,拉起辛吹一前一后悄悄溜了。边跑边咒骂卢成,你他娘的等着,老子迟早要把你坑回来!
谢茂与衣飞石僵持片刻之后,总归还是衣飞石先服软低头。
衣飞石捧着字稿缓缓跪下,琢磨着该怎么哄皇帝。
谢茂看着他按在字稿上的修长手指,先觉得好看,又觉得……似是微微动了动?
这稍微的动作让谢茂顿时想起衣飞石犯左性儿的倔强,这狗脾气说不得就不肯服软,真把周琦抄的《礼记》全吃了!那么厚厚一叠……就算只吃一口,谢茂也得气疯过去。
谢茂嘴上训得凶,总不可能真让衣飞石去吃纸。当即一把按住衣飞石手里的书页,使力夺回。
衣飞石也不敢和他抢东西,谢茂轻而易举就拿走了周琦所献的字稿,他冷着脸将那一叠浮起半尺高的字稿信手掷出,精美奢昂的宫宣本就娇嫩脆弱,先前拆散挥落了一次,捡起来就沾污了不少。
再被谢茂摔一次,字稿落在玉阶上丹墀下,纷纷扬扬,带着戾气与不祥。
谢茂与衣飞石四目相对,衣飞石低头膝行后退一步,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玉砖上。
“捡不捡了?”
“不捡了。”
“还敢犟嘴!”
“……”
衣飞石都不知道怎么答话了。
皇帝扔了字,他去捡,皇帝雷霆大怒。他认错说不捡了,皇帝又骂他犟嘴。到底皇帝是想让他捡,还是不捡?为这种事和皇帝起了嫌隙,实在是很无谓,衣飞石不愿为此争吵,他也已经尽量无视周琦了,只可惜,架不住皇帝“想”生事。
“陛下想让臣承认什么?”
他明知道皇帝不可能移情别恋。可是,他也知道,皇帝对周琦是真的很不同寻常。
“臣知道陛下对周翰林情分别有不同。臣也不明白陛下因何对周翰林高看一眼。想来和陛下初见臣一样,莫名就有亲切信任。陛下富有四海、臣妾天下,难道还指望臣和闺中妇人一般嫉妒拈酸、不许陛下青睐朝中俊杰?”
衣飞石自幼就以洞察力惊人,这句话可谓一语中的。
谢茂这辈子与衣飞石初遇时,就对衣飞石无比信任倚赖,全凭前世记忆。破格提拔周琦,也是因为前世记忆。二者感情固然不同,原因却都是因为谢茂前几世的经历。
衣飞石这话里就带着隐隐约约的怀疑了,他想不出前世轮回的谬事,认为皇帝是“一见钟情”。
当初谢茂对他一见钟情,现在凭什么不能对周琦一见钟情?
“可见不是朕误解了你,是你误解朕。”
“空口白牙就拿他和你相比……你敢说,你不是吃醋?”谢茂哼道。
衣飞石自认没有胡乱疑心,皇帝本来就很反常,本来就很心虚!被皇帝怼了一句,倒显得他多小气似的。他深吸一口气,嘴上毛茸茸的胡须提醒着他,衣飞石,你已经不年轻了,你得顾全体面!
谢茂偏头看见衣飞石在吸气,心里也发虚,可别把小衣气坏了……
朕堂堂正正!朕白璧无瑕!朕就不能让小衣误解了朕。
“你肯为了朕吃醋,朕自然是很高兴。你若多看哪个小宫女一眼,朕都恨不得立刻把她嫁出宫去,若是不在乎这个,岂能称得上心爱?但是,小衣,爱卿,你闷着心口吃酿坏了的酒,把自己呛得晕天转地,还非要说,这是朕给你灌的醋,你这是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