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没错,不知为何,身处冲击与混乱中的通子想起了麻衣子。或许正因为亲身体会过了父亲的危险,通子才第一次明白了麻衣子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为何之后麻衣子会变成那样,似乎也找到了答案。
之后父亲很长时间都没回过家,阿为每天都会带晚饭到家里来。通子独自一人坐在饭厅的餐桌旁吃晚饭。
后来,通子每周都会到宫津的心理咨询所去一趟。那位心理咨询师知道内容较为敏感,所以每次都会单独为通子接诊。
凭借催眠疗法挖掘出的记忆,顺着高中、初中、小学的顺序,慢慢向更深处走。有趣的是,每次通子拒绝承认记忆时,治疗就会无法深入。情况正如心理咨询师第一次预见的那样,记忆发生的时间越久远,回忆就会越困难。当回忆对象进入小学阶段时,通子率先坦白了藤仓良雄的事。由于已对那一连串事件知道得很清楚,通子希望对方不要太深究细节,更不要追问良雄死时的状况以及母亲临终的情形,尽快通过这部分。心理咨询师答应了通子的要求,但又说不能轻易放过心理学上的重大事实。
通子当时并不理解心理咨询师这番话的意思,如今她已明白,藤仓良雄的死和母亲的死,这两件大事相互交叠,形成她人生观的巨大基石。它是如此沉重、如此巨大,无法撼动分毫,也无法窥伺下边究竟埋着何物。即便看到了,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经腐坏,或者因为被长年压迫、不见天日而变了质。
要回忆起小瓶子事件之前的事,同样举步维艰。事件发生一年前的事都已想不起,而对于麻衣子刚到盛冈家里时的事,光听到问题都会令通子感到强烈的反感。一切全都因为对父亲的愤怒、嫌恶,以及心中涌起的屈辱所致。坐在缘廊玻璃门对面的麻衣子的脸庞,在房间毛玻璃前唱童谣时的表情,她讲述过的童话的内容,这一切全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回想起来。但父母说过的关于麻衣子的话,光是听到咨询师的提问,通子就会万分痛苦。事情都是那个令人厌恶的父亲一手策划的,一切全都是谎言。通子有一种嗅到了腐坏食物散发的气味的感觉。
能够回想起来的全是麻衣子说过的话,而那些话都是在讲家里发生的事,一旦被问起两人一同外出那次发生的事,通子心中就会感到极为不快。一连几周,通子都只能想起自己与麻衣子在家中发生的事。
心理咨询师不止一次地说过,让通子再放松一些,从自由联想开始回忆,什么事都行。
&ldo;在一个头一天下过雪的晴天,你和麻衣子小姐曾一起出过门,对吧?你们都去了哪儿呢?&rdo;心理咨询师问道。
&ldo;不知道。回忆不起来。记得是处很宽敞的地方。我觉得很痛苦,不愿去想。&rdo;
&ldo;那你们为什么要出门呢?&rdo;
&ldo;因为头一天傍晚,我一路哭着从外边跑回家里,扑到坐在缘廊上的麻衣子膝头哭泣不止。第二天,麻衣子就带我一起去了那里。&rdo;
&ldo;哦,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哭呢?&rdo;
&ldo;因为我在外边看到了可怕的东西。&rdo;
&ldo;是什么可怕的东西?&rdo;
&ldo;很可怕……一定要去想吗?&rdo;
&ldo;没错。你们去了哪里?&rdo;
&ldo;是一处很宽阔的地方,周围一片洁白。准确地名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那地方应该在盛冈……&rdo;
&ldo;是不是一处名叫姬安岳的山里?&rdo;
听心理咨询师一问,通子吃了一惊。
&ldo;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rdo;
&ldo;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rdo;
&ldo;对,有些印象。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rdo;
&ldo;我去过图书馆,看了那段时期盛冈的报纸。&rdo;
&ldo;哦……&rdo;
通子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淡定,但实际上她的身体已经在颤抖了。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那段已被尘封的记忆,一种绝望之感从她的脑海中掠过。
&ldo;据说当时你才六岁。这几周我们一直停留在你六岁的记忆里原地踏步,你六岁那年,应该是昭和三十三年。那一年,盛冈发生了一起大案,名为&lso;恩田事件&rso;……&rdo;
&ldo;啊!&rdo;通子突然出声打断了心理咨询师的话。
&ldo;你怎么了?&rdo;
&ldo;啊‐‐&rdo;通子哀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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