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色泥土变得模糊起来,原来是泪水涌出了眼眶。一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地,被泥土完全吸收了。
&ldo;加纳同学,怎么样啊?你倒是快点给人家答复啊?&rdo;
次郎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是如此地冷酷,仿佛是在告诉通子,这是不能拒绝的命题,赤裸裸地向通子宣告着命运。通子受挫不浅,疲惫不堪,恍惚中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是个受了诅咒的人。之前经历的一切仿佛走马灯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念小学时,由于自己的傲慢,导致好朋友中毒身亡;后来麻衣子上吊,母亲去世;父亲又变成那副样子,整个家被推到没落的边缘;周围的众人一直窃窃私语,说自己家是个上吊鬼的家,父亲也成为亲戚们嗤笑的对象。家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样子,或许根本原因就在自己。既然自己是个如此糟糕的人,那么会遇上这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通子把包扔在地上,伸手擦了擦沾满泪水的脸,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ldo;行吗?&rdo;
矶田的声音响起。通子一边哭,一边再次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ldo;也就是说,你愿意和我交往啰?&rdo;
对方还在纠缠不休地追问。通子胸中憋闷,不是已经点头答应了吗?还要确认多少遍?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ldo;真是好开心!这个给你,是我为你写的。&rdo;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欣喜异常。自己都哭了,为何对方还能这么开心?以为我是喜极而泣吗?面对矶田的迟钝,产生不信任的同时,通子心底还出现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ldo;之后再看吧。我还会再联系你的。&rdo;
笔记本的尖角触到了通子的手,但通子根本不想接。最终笔记本落到了地上。
哭了好一阵,通子才抬起头来,周围早已不见半个人影。地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本灰色的小本子,封面已被自己的泪水浸湿。
14
笔记本里写了不少诗和小文章,内容并非全和通子有关,家、人生,甚至课上的青蛙解剖,方方面面,不一而足。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散文较多,可能他对写这种主题的东西颇有自信,才想让通子也看看的吧。
通子不喜欢散文,觉得这类东西和诗没有半点关联。不过是换行换得多些,纯粹是词不达意的小感想,实在难从中找到诗的意境。
例如下面这句,是通子至今记忆犹新的残片。
人说爱是拯救心灵的东西,当真如此吗?可有时它也会让人受伤。不过我仍相信爱能拯救人。同时希望如此。不,肯定如此。
这种东西,简直就是强行塞给人接受的爱的声明,不知到底哪里能算得上诗。怎么会有人用这种文体来写文章?这样的内容只会让人十分抵触。如果爱是拯救人心之物,那我现在心中的感受又算什么呢?整天只是因爱受伤,哪有半点救赎可言?这种话该通子说吧。
还有有关青蛙解剖的文章,那是一门学科的作业。老师让学生到附近的田里去抓一只尽可能大的青蛙回来,用乙醚将它催眠,然后四五个人一组对青蛙进行解剖。通子很讨厌这项实验,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在这一点上,通子倒和矶田有些共鸣。
之后通子经常收到写有诗和散文的笔记本。有时矶田甚至会直接拿着笔记本到通子的教室,亲手交给她,有时让朋友帮忙转交。
矶田这个人似乎没别的事,整天写,笔记本被频繁地送来,班上的同学为此议论纷纷。不过因为通子成绩优异、性格孤僻,大伙儿都不敢当面讨论。但此事还是给通子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因为她根本不喜欢矶田。
还有,送笔记本时你好歹找个纸袋装起来啊?每次都用报纸包,实在让人无语。像个便当似的,这种乡下人的行为简直让通子抓狂。矶田念小学时曾在东京住过一阵子,因此说话时带一点东京口音,可如今他给人的感觉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乡巴佬了。如果当面指出,让对方注意,似乎又显得过于亲近。为避免传言,通子干脆把矶田送来的笔记本当成学生会的杂事簿。通子本来就是副班长,经常和其他班长传递杂事簿。
后来矶田提出让通子也在笔记本上写点什么的要求,迫于无奈,通子只得在本子的最后一页写些读后感或自己的近况之类的东西。等到矶田下次送笔记本的时候再把之前的还给他。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奇怪的交往关系。直到一个初夏的周六,所有课全部上完、家庭教室也结束后,正准备回家的通子看到了矶田的身影。通子不知道矶田是否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早已引起班上同学的关注,他那天的行为完全不顾他人的目光。虽然这种大大方方的态度没什么不好,但通子总觉得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要向旁人表示他是通子的男朋友。
矶田告诉通子,藤仓次郎有些东西想让通子看一下,希望能在第二天三个人见一面。最后还说他会在盛冈车站等她,让通子上午十一点过去。通子问为什么要去车站,矶田只说那东西要坐一站电车才能看到。至于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矶田却不肯说,只说明天见面后就知道了。通子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她觉得那东西或许与良雄有关,但又无法拒绝。矶田发现了通子的犹豫,连忙说那东西很漂亮,让她不必害怕。无奈的通子只得答应,回家对父亲撒了个谎,说要和朋友一起学习,第二天清早便离开了家。
初夏清晨的阳光洒在通往盛冈车站的路上,感觉倒也不赖。看到只有矶田一人在车站等时,通子稍稍感到意外,有几分上当受骗的感觉。随即又长舒一口气,心里各种滋味混在一起,理不清头绪。
矶田穿着一件白色的薄毛衣。似乎是想尽可能地展现出他的帅气。可是并不十分适合他,因此也没显得有多帅气。矶田早已买好了两人的车票,在车站等着。通子在他的催促下上了月台,没过多久便坐上了车。矶田似乎早就算好了时间,安排好了行程,感觉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走,对通子来说有些匆忙。
上车之后,矶田说因为只坐一站,就不用找座位了,说完便在靠近车门的地方站住,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讲学校里的事,自己的事,问通子作为副班长出席班长会时的感觉。看到通子并不热情,矶田又说起他念小学时担任班长时的事,但升入初中后觉得总管这种事有些傻,就把职务全都辞掉了。通子心里暗自猜测他真有这么大本事吗?旁边的矶田继续一刻不停地说,好像是有备而来的一样。
两人下车后在站前的小饭馆里吃了馄饨‐‐那地方也只有这一种东西可吃。通子一如往常地挑出馄饨里的肉馅,却遭到了矶田的耻笑。不知为何,通子从小就不爱吃肉,尤其是鸡肉,一点都不沾。
饭钱矶田付了。隔桌对坐的老太婆偷眼望了他们好几次,看那样子,似乎是在猜测这两个初中生的关系。那样的目光使通子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吃完饭走出店门,跟着矶田的指引一路走去,脚下的道路渐渐变成山路。通子出了一身汗,忍不住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矶田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