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仝则也就不抱什么希望,想着还得自己亲身上阵。只是这头还没正儿八经行动,就有人登门送来了消息。
正是有日子没见的裴府总管李明修。
中年管家这日得空,他本就是裴谨信任的人,知道仝则在为侯爷做事,之前为避耳目不方便联系,现在店铺打开了局面,他也就堂而皇之从正门溜达着进了来。
看着一向眉目舒展的仝小爷顶着眼底两坨郁青,印堂似乎也有点发黑,李明修不厚道地笑了,&ldo;怎么着,是最近数钱数得手抽筋,激动得半夜睡不着觉?&rdo;
&ldo;李爷日进斗金,就少挤兑我两句吧。&rdo;仝则亲自泡了茶,递到李明修手边,&ldo;您今天来,是有什么指教?&rdo;
&ldo;指教不敢当,三爷如今不在京里,打发我过来瞧瞧。&rdo;李明修撇着茶叶沫子,笑得大有深意,&ldo;你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三爷还真看重你,好好巴结着吧,经他手调理几年,没准你就有大出息了。&rdo;
仝则苦笑,&ldo;不给三爷添堵就好,我这里不缺什么,就是有个棘手的活儿。李爷知不知道,京里哪家绸缎店有最上等的料子卖?最好是自家有染坊的。我要的,是一般市面上找不出的那种。&rdo;
李明修皱眉想了想,&ldo;还真有这么一家,都说钱家皮糙周家染坊,你别说京里最大的布料供应商之一是周家。只是这些年,那周老爷子的性子是越来越古怪,不做生人买卖,一向只和熟客勾兑,你贸贸然去,恐怕不见的能行。&rdo;
有就好,天下无难事,是人就一定会有突破口。
仝则说,&ldo;怎么都得试试,大不了我多进些货,摆出诚意来,买卖人嘛没道理有钱不赚。&rdo;
&ldo;是这么个理儿,到底没人跟钱有愁不是?&rdo;李明修咂巴一口茶,点了点头,&ldo;要说周家最近也不是老掌柜当家了,换了新人,却是老掌柜的侄儿。这么看八成有戏,年轻人嘛,想必更随和些,你且去问问看,若实在不行,我再报给三爷想办法就是。&rdo;
最好永远没有那一天。仝则没接茬,默默算计起该拿出多少银子来打动周家这个大户。
李明修接着道,&ldo;孝哥儿最近闹着要来看你,被我拦下了。等你这边落停些,我带他来做两身衣裳,不过你的事不能教他知道。&rdo;
&ldo;这个我明白。他近来可好?&rdo;说起裴熠,仝则脸上也带出笑模样,&ldo;有谢彦文陪着,功课上总该有所进益吧。&rdo;
李明修一笑,&ldo;可不是大有进益!前些日子二房规置东西,打安平那小子房里翻出哥儿的一枚玉扳指,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就开发了他。如今哥儿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手段。那谢彦文又是个安分的,太太也觉得欣慰。&rdo;
话锋一转,他又叹了口气,&ldo;就只是他那个妈,没事总要作上两回,前阵子为大爷亏空官中又闹了一场,这还不是怕将来少了她二房的钱。要说三爷在外辛苦挣下这份家业,摊上这一个个的全都不省心,光知道享乐不知道建设。&rdo;
李明修说着,大摇其头,&ldo;多早晚,把哥儿养在三爷身边,恐怕还能好点。&rdo;
&ldo;二爷呢,身子还好?&rdo;仝则问,对于裴熠而言,生命中缺少父亲,也就等于少了一个样本来教他如何做有担当的男人。
对于这点,他自是感同身受,想想当年,他何尝不是看见别人家父子相亲相爱,心里就觉得羡慕得紧,即便他已算是个想得开,懂得疏导情绪的人。
李明修撇嘴,意思还是老样子,然后答非所问道,&ldo;不说那些个了,你明日赶早去周家谈谈进货,我也回去歇着了。&rdo;说罢起身,站在桌子旁,顺手翻了下纷乱的图稿,蓦地发现一张小弓弩,他咦了一声,&ldo;这不是三爷的东西?&rdo;
那小玩意儿摊在一堆稿纸堆里,要不是李明修扒拉出来,仝则早把给它忘了。
是那天裴谨莫名其妙留下的,说是送给他玩。那弓弩不大劲道不小,按时下的说法,应该有个十力左右。
仝则平常会做俯卧撑,也做引体向上,臂力还是不错的,不存在拉不开弓的问题。而这个时代火器早成为主流,枪支炮弹是应有尽有,这种弓箭就变成了贵族们的玩具,骑马she箭都是平日里休闲娱乐的手段,仝则原身出身武将世家,骑she当然不在话下。
所以裴谨给他这个,大约是想让他消遣着玩吧。
他有一搭没一搭跟李明修如是解答,却见中年管家手里把玩着弓弩,迟迟不动窝,眼神倒是越来越缱绻,摇头叹道,&ldo;多少年了,想不到三爷还留着它。&rdo;
听上去像是有故事,仝则很给面子的问,&ldo;这是三爷小时候的玩物?&rdo;
&ldo;哪里是玩物……&rdo;李明修摇头兴叹,&ldo;那是三爷费了多少力气才来的。要说三爷小时候,过得也算是苦了,倒不是缺衣少穿,却是除了锦衣玉食一无所有的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