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记得浮托国的刺客最爱用毒,就怕那一支射来的箭镞上淬了毒。
衣飞石手心上的伤口已经被皇帝用烈酒冲洗了五遍,那是真的翻开伤口冲,他再是能忍疼也闹了个满头汗,白着一张脸不是因为那点箭伤,而是被烈酒洗伤折腾的。皇帝这么如临大敌,他本来觉得没什么,这会儿也拿不准了——万一真中毒了呢?
“臣……还好。”心慌气短是有一点儿,不过是被陛下您用烈酒掐着伤口搓疼的……
谢茂抱他上马,本想与他同乘一骑,想想又觉得不对。衣飞石受了伤,他自己根本无力自保,两个人坐在马背上不是光靶子呢?又自己下了马,吩咐常清平:“你与侯爷同乘。”
不必谢茂吩咐,常清平就明白皇帝的旨意。这是要他用命护着定襄侯,不许出任何岔子。
衣飞石都无奈了,常清平那身手还不如他呢,他就手划破了一点儿皮,保护皇帝也没问题,哪里需要别人护着他?只是如今气氛紧张,羽林卫都个个青着脸,常清平也丝毫不敢抗旨,连谢茂一直从容淡定的脸色都因为他的受伤紧绷了起来,衣飞石也不敢硬扛。
衣飞石知道向皇帝服软撒娇比硬来好,刻意放软声音:“陛下与臣同乘……”
他想亲自保护皇帝。哪怕羽林卫拉开防线重新在山上梳篦了一遍,哪怕他自己也再没有听见那种直觉上的刺客动静,这种时候他还是想亲自守护在皇帝的身边。论身手,在场的谁也不及他。
然而,他一句软话没说完,一贯宠着他的皇帝居然阴着脸,斥责道:“不许撒娇!”
不、许、撒、娇。
衣飞石确实是在向皇帝撒娇,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大声地吼出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他,不许撒娇?衣飞石其实真的不爱撒娇,平时向皇帝撒娇说软话,都是为了讨好取悦皇帝。
今天忍着不好意思服软央求,也是为了想要近身保护皇帝,就被训斥了,说……撒娇?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军神衣家的将门虎子,被皇帝拉着脸训斥,不许撒娇?
好像他很爱撒娇似的!好像他天天都在跟皇帝撒娇似的!——我没有老是跟皇帝撒娇啊!
仍旧失陷在“完了居然放了刺客进来”情绪里的羽林卫,根本没心思注意定襄侯是不是在向皇帝撒娇,也不在乎定襄侯是不是经常跟皇帝撒娇,衣飞石却觉得羞耻极了。他低头抿嘴,被烈酒洗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伤口狰狞地翻起,常清平就告罪上马,将他护在了怀里。
谢茂吩咐羽林卫护送衣飞石下山找大夫看伤是否中毒,自己则带人往山上走。
太后还在山上。
沿途都有羽林卫跟随,寻找太后的踪迹并不困难。
谢茂其实也不是特别担心太后的安危,太后身边有张姿护卫,张姿功夫虽不如黎顺、常清平那么拔尖,与常人相较也是佼佼者了。何况,谢范也带着人马跟在后边。
最重要的是,刺客是冲着他来的,应该不会去找太后晦气。
他带着人一路往上,寻至一处山坳,意外听见清脆的兵刃交格声。
侍卫扶他上前,他错愕地发现正在交手的居然是张姿和谢范。
张姿手持苗刀,谢范左短右长双持利剑,二人出手俱是极快,兵刃交错时发出惊人的声响,在山坳中还带了点儿回声,杀得难解难分。
这是怎么回事?谢茂到处搜寻太后的身影,许久才在一处积雪未化的山石边,看见了冷漠站立的太后。离得太远了,谢茂看不清太后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沉静冷漠的姿态,似乎根本不在乎山坳里正在厮杀的二人。
“使他们住手。”山坳离谢茂所在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他不可能站着大吼大叫。
侍卫立刻上前呼喊:“陛下驾到!”
正在激烈交战的二人同时回头,顺着侍卫的方向,看见了与太后同样目无表情的皇帝。
二人同时撤开兵刃。
收势时,张姿将锋锐的苗刀插在冻土之中,谢范则冷哼一声,刻意拿短剑削断了张姿的腰带!
张姿气得怒喝:“臭蛋!”
谢范返身就是一脚踹在他腰上,冷笑道:“沭阳侯,本王王爵二等!”你特么才是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