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一直以为,只是因为吉一声太小,怕她难过,怕她不懂死亡。
我那时还恍恍惚惚的一度怀疑大人可能只是在开玩笑。比起悲伤,更多的是一种迷茫。
直到过年的时候我没有见到汤元哥,才觉得,哦,汤元哥不在了。
原来是真的。
夜里那种不可置信的荒唐感漫上眼眶,失去亲人的痛苦一点一点的爬了满脸,浸透了枕头。
然后一声抱住我,伸出小手,抹去我的眼泪。
她说,“姐姐,别哭。”
然而我却越发哭的凶狠,抱紧一一,怎么也停不下来。
哭得累了,眼睛疼着,心也疼着。
然后吉一声说,我们可以把信纸折成小船,把它到小溪里去,水流就会把我们想说的话带给远方的人。
她说的天真可爱,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是呢,大人对孩子的说辞,只是去了远方,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回来。
我当时在想什么呢?
我在嫉妒。
如果,如果我也和吉一声一样被大人好好的呵护着就好了,如果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多好,就可以相信只是去了远方的哥哥总会回来的。
然后,大家就仿佛达成了共识一样,“汤元”这个名字成了禁词,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家。那些记忆就像不存在一样被硬生生的掩盖了。
我和大人们一起保护着吉一声她们稚嫩的天真美好,小心翼翼的守卫着彼此心灵里长满荆棘的禁地。
我们一起等着孩子们自然而然的忘却,然后毫不在意的接受一个过去的现实。
我一直以为,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了。
可是吉一声说,她就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亲人是怎么一点一点的离开的。
那一年,吉一声只有八岁。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早慧的一声是怎样的绝望,怎样的恐惧。恐惧到连哭喊都发不出来,绝望到连倾诉都没有了声音。
我可以看到小奶包在无数次血色遍布的噩梦里醒来,却都只能抱着膝盖团在被窝里藏匿着无声的哭泣。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她哭的那样伤心。
然后在我的面前,她笑得那么温柔,说着童话般的谎言,拥抱我、安慰我。
原来我才是一直被保护着的那个孩子。
心疼的无以复加。
那样短暂的哭声里,每一滴浸染我衣服的泪水都是她无处宣泄的委屈,都是这个孩子在最应该无忧无虑的童年里无法承受的悲伤。
然后她说她认命了。
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