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皇后简直哭笑不得:“您操心这个?我那儿的消息是,人家衣家的小子不肯,十一弟差遣了好些人压着人家。——后来就请了御医去看,洗出来几盆子血水。”
“说句丧德行的话,咱们家十一弟,真要喜欢哪家的孩子,咱想方设法也能给他弄到手,可他这弄的是谁?衣尚予的儿子!陛下还得把他家好好哄着呢,真愁人,闹出这么一回事来,怎么收场?”杨皇后头更疼。
淑太妃惊讶极了:“啊?他,他还用强的?不行,我得问清楚了!来人,立刻去把信王找来!马上来!”
宫人领命迅速离开之后,淑太妃珠泪滚滚,哭道:“这冤孽啊……”
杨皇后就顾不上头疼了,忙上前安慰:“也未必就是这么回事。要么是底下人传错话了呢?您可别着急,十一弟来了再问问。”算算时间,皇帝大概也要到了,她又亲自服侍淑太妃梳洗更衣,连连宽慰。
淑太妃与杨皇后年纪相差不足十岁,彼此争抢的又不是一个男人,相扶多年倒是养出了一段深情厚谊。名义上是庶婆婆与嫡媳妇,相处起来又颇有几分闺中密友的滋味。
皇帝进门时,杨皇后与淑太妃恰好相扶而出,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皇帝微微一笑。
“淑娘娘安。”皇帝施了半礼,和从前做皇子时拜见妃母一样恭敬。
淑太妃与杨皇后同时向他施礼,一位是太妃,一位是中宫,套在常人身上的拜礼都俭省了,二人皆道万福金安,请皇帝上坐。因礼敬淑太妃,杨皇后退一步坐在了东首的圈椅上,皇帝南面而坐,淑太妃就坐在他身边。
淑太妃见了皇帝,好容易被杨皇后劝好的眼泪又滚了出来,哭道:“陛下,我这孽障闯下滔天大祸,我且管不了他了,你拿他去向衣大将军赔罪吧!”一句话说完,泣不成声。
皇帝叹息道:“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杨皇后道:“皇上,此事……?”她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
淑太妃悄悄抬头,看帝后脸色。若真是谢茂强逼了衣飞石,她很赞成杨皇后的处置方式,悄无声息地将衣飞石杀了,衣尚予远在青梅山能知道什么?京城毕竟是皇室的天下,甭看信王府一有事儿就传进了皇宫,可消息也就只能进皇宫了,轻易透不出去。
却见皇帝摇头头:“这事儿颇多牵扯。”
皇帝这会儿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怎么会轻易动手?
昨天杨上清进宫来说庶子被歹人废了,世子又进宫说歹人是外朝匪盗,据羽林卫调查,干这一票的“歹人、外朝匪盗”又可能是谢茂。兵马司搜城,真搜出来一伙探子,险些夺了圣安门。守城校尉被衣飞石一箭射死了。信王府又报信说,谢茂强睡了衣飞石。
宫门才打开,皇帝就接了一堆的消息,听着乱七八糟,没一个靠谱的。
眼看要上朝了,各衙门必然要为昨天的事打仗,所幸皇后来请,皇帝立马改道溜回了后宫。——他先在长信宫召见谢茂,问清楚怎么回事了,才能去和诸大臣商讨这件事。
皇帝忌惮的当然不是朝臣,而是目前正在青梅山大将军行辕的衣尚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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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茂走进长信宫时,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周遭的紧张气氛,信步徜徉,浑身轻松。
看见皇帝与淑太妃南面而坐,杨皇后陪坐东首,皇帝盯着自己满脸严肃,淑太妃眼角残留着泪痕,杨皇后一副快晕倒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笑。
这三位呀,这三位真是……他没法儿说。
他再是心中蔑称皇帝为傻逼,再是不忿皇帝猜疑忠臣,他仍是皇帝最倚重宠爱的幼弟。
相比起垂垂老矣的文帝,以长兄身份教养他多年的谢芝,在他生命中扮演的角色更类似于父亲。文帝宠他,皇帝不止宠他,也教养他。——不管哪一世,谢茂都没想过取皇帝而代之,就算他知道了那个秘密之后,也一样没想过去抢皇帝的皇位。
“给您三位请安。”谢茂笑嘻嘻地上前磕头,不等上面叫起,他自己就爬起来了。
谢茂指着正在砌砖的大门摇头:“太矮了,圈不住。”
自来圈禁就是砌砖封门,何况王府的墙并不矮,至少普通人是无法攀爬的。
——然而,谢茂手底下肯定不会只有普通人。
张姿勉强憋住笑,说:“那卑职回宫上禀陛下,看看是不是把墙也垒一圈?”
谢茂翻个白眼,道:“每日抄一份邸报来给我看。要不我就让你弟弟翻墙出去打听消息。”
张姿尴尬地搓搓鼻子,凑近砌了半人高的砖前,小声道:“……我回去问问陛下?”
“黎顺?”谢茂反身就走,随口吩咐迅速跟上来的侍卫,“孤要吃夜河街上的酸梅浆,马上去给孤端一碗来!”
黎顺愣了一瞬,迅速答应道:“是。……属下怎么出去?”
谢茂指向大门旁高耸的宫墙:“翻出去呀。”
※
半个时辰之中,衣飞石就吃上了冰镇得凉沁沁的酸梅浆。
信王府中自然摆着冰山,有宫人幽幽打扇,谢茂穿着冰丝棉制成的寝衣,很不客气地围在衣飞石身边,一边看衣飞石吃东西,一边吹牛:“那张姿功夫还没有他弟好呢,从前东宫里身手最俊的侍卫都在我这儿了,——诶,好吃吧?这是酸梅汤调上米浆磨的,你要喜欢,我让人每天给你端一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