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其实是不可避免的。就好比说你,你手上没有沾血,但你敢说自己没有下令么?就像是我刚才下令一样,我没有碰任何一个俘虏,但你能说那些人的死,与我无关?”
刘益守冷笑着问道。
这话韩贤没法接茬,因为正如刘益守说的那样,都是当官的人了,何必亲自操刀脏自己的手?
“今日我矫枉过正,其实不过是想将来能少造点杀孽。也是在提醒我,还是我们这样的人,千万不要变成第二个葛荣。人头不是韭菜,割掉了,就不会再长了。”
刘益守长叹一声,对着尔朱英娥招了招手。
“酒借我用一用。”
他找对方要来鹿皮的酒囊,拧开木塞,将酒撒入黄河,一滴不剩。
“送你们一程,来世,不要再为非作歹了,天会收的。”
“都督高义!”
韩贤恭敬的对刘益守行了一礼。
“杀人没什么高尚的,我杀他们,跟他们杀那些妇孺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枋头城里的这支队伍,将来肯定会少做一些杀孽,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刘益守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韩贤一人在黄河边沉默了许久。此刻他若是要逃跑,其实是有机会的,就连尔朱英娥都去追赶刘益守的脚步了,完全不管韩贤在做什么。
但他就是鬼使神差的一样的朝着枋头城走去,好像那里有什么魔力一样。
韩贤没有料到,自这一天起,枋头城“玉面修罗刘益守”的名号,慢慢的在河北及河南部分地区响亮了起来。
……
次日,刘益守颁布了新的条令和奖惩制度。
虽然北魏也有繁琐的军功制度,但由于有令不行,有功不赏,军队私有化导致军令混乱,所以名存实亡,各地的军队都是各行其是,朝廷除了名号和象征意义的赏赐外,什么也给不了。
针对这个令人无奈的条框,刘益守决定先破后立。
新军功军纪制度的条目很多,但大原则却是相当明晰简单的。
第一个,大军整编后,不以人头数记录军功,不以个人武勇记录功勋,而是以集体为单位记功,大集体下面分小集体。
其中集体功劳中又以头目为最大功劳。这样就兼顾了内部团结与基层军官的积极性。
第二个,鼓励公战,耻于私斗。内斗时,无论双方谁有理没理,先各打五十大板后,再定对错。有理的不奖,无理的要加罚。
第三个,重奖严惩,奖励不问出身,不问派别,重罚不问原因,同样不问派系,也不搞株连。针对李氏和崔氏的人马,刘益守将他们单独编组,不打散配置,但军令和奖惩如一无二。
有韩贤麾下那一千多被丢黄河祭天的倒霉蛋在前,刘益守颁布的军令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下达到每个士卒耳中,没有一人敢炸毛。
而邺城这边,李神和封隆之在得到了元子攸的“封官许诺”保证后,心中大定。趁着葛荣大军疲惫的空档,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火烧葛荣大军南大营(位于漳河南岸的大营)!
此战由封隆之亲自带队,集中了邺城内所有的精锐力量,步骑共三千人。这股力量一举杀穿了葛荣军南大营。
他们在点了一把火后,从容离去。等葛荣派宇文洛生带着生力军前来增援的时候,封隆之已经带兵回了邺城,宇文洛生和他弟弟宇文泰扑了个空,连个敌军鬼影子都没见到。
第二天,气急败坏的葛荣想集中漳河北岸大军,日夜不停攻邺城泄愤,却是被宇文洛生给拦住了。
宇文洛生跟葛荣解释道:“邺城四通八达,漳河南岸,再往东就是枋头城,而枋头城有一支魏军驻扎,还击溃了韩贤大军。
现在我们急速攻城,万一葛荣从滏水河旁边的滏水陉杀出来,那么大军腹背受敌,非常危险。”
葛荣虽然十分固执,但对自己的亲信,还是听得进去话的。于是他下令大军退却百里,一直退到了滏水河以北。这样即使尔朱荣带着援军,从晋阳赶来,也只会出现在滏水河南岸。
无论怎么说,葛荣手里几十万兵马,跟尔朱荣正面较量,那是不虚的。宇文洛生这条建议十分得葛荣的心思,大军退到滏水河北岸以后,葛荣就盘算着如何过冬,然后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急速攻打邺城!
而这时候,宇文洛生又建议,说枋头这颗钉子,十分碍眼,围城的时候,有这么一支军队在身后晃悠,始终是不太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