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眠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好。”
寒霜在傍晚的时候看到了苏云眠。
说是傍晚,其实天色早似寻常亥时的光景了,苏云眠身上还在淌水,湿漉漉的,一身狼狈。寒霜伸手要请他进门,苏云眠却摆了摆手,表示要避嫌。
他看着寒霜,“莫老先生已经看过堤岸,照这样的雨势,如不提前准备,比如溃堤。正如你最开始所说的那样。——我不知你这样的预感从何而来,也不想探究,但是寒霜,正因你知道,你行事才应愈发小心。”
——物有反常则为妖,他委实不愿意寒霜这么一个好苗子,损在怪力乱神的事情上。
寒霜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她弯腰下去,“是。谢大人提点。”
“防洪的事,我会紧盯着,你安心学习就是,不要再担心了。”
寒霜点了头。
“霜明白了。”
苏云眠既然决定了要防洪,当然就要雷厉风行的动手,很快就召集县中百姓开始了阔宽河道,加固水利的工程。不知道苏云眠是怎么安抚的,百姓中竟然无人闹事,同心协力地要完成此次的防洪事宜。
这次加固和扩建用了一月余,在这月余之间,寒霜和长公主常常互通有无。甚至在苏云眠转达了莫老先生的答复之后,寒霜就将此事一并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的回信自然也说到了这件事,她已经从政,手中能够用到的能力自然大大超过寒霜本身,甚至因为她生来就有封地,于是在知道事情的第一时间,就派了人去封地询问究竟,结果也得到了一样的答复。
很快,长公主将此事上报陛下,当然也同样隐去了寒霜的存在,从自己的封地开口,做了和苏云眠一样的事情。
很快,陛下下令,让各个地方今年提前做好水利工程的加固工程,群情响应,各地都风风火火地把这件事给做了起来,先走一步的苏云眠,反倒一点都不扎眼了。
苏云眠来找寒霜的时候,提起这件事还笑,“得亏长公主那边也上了一封折子,不然到时候各地都洪灾剧烈,只有我们县上百姓安居,陛下恐怕也会过问的。到时候说自己知道不知道,说多说少都是错,还不如就这样各地都做起来呢,至少不打眼。”
寒霜听着只是笑。
锦绣王朝也不是没有能力特别出众的人才,但是大部分人仍信奉中庸,觉得木秀于林不是一件好事。
苏云眠并不知道,他感激的这件事,完全出自于眼前的寒霜,正如寒霜也并不知道,从她的第一封信开始,她之后每一次和荣安的通信,都被抄了一份放到了顾怀渊的案前。
老七拿着寒霜新投的信进来,看见顾怀渊正在看寒霜之前的信件。旁边的窗开了一个缝,外面风声雨声窜进来,有些狰狞恐怖。
老七走过去把窗子关了,“公子,你身子不好,开窗做什么,要是嫌闷得慌,就让小厮们开了小地转,也比直接开着窗强些。”
小地转是班门的学子专门给公子做的,整个锦绣王朝也只有公子这儿有,是在墙上安了一个机关,屋里闷极了的时候就转动齿轮,风就会一丝一缕地吹进来,虽则费事了些,但对于公子的身子,这却是极好的。
顾怀渊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我只是看看外面的雨下到什么地步了罢了。”
“您想知道,让小厮来说给您听就是了,做什么要开窗?糟蹋自个儿身子。”
顾怀渊笑了一下,没应声。
然后打趣似的他,“外面的雨下得怎么样了?”
老七把信放到他面前的案上,没回。“您都自个儿开窗看了,还问我做什么?——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小姑娘厉害,您说她是真的刚好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呢,还是真的早就知道这场大雨经久不消,所以才那么强硬地要苏云眠去整顿水利?”
顾怀渊伸出一只手指竖在面前,轻轻摇了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老七摆了一下手,“公子,您是谋士,不是方士,整这么神神道道的做什么?”
顾怀渊放下了信,“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倒是觉得她造就知道了这雨会一直下下来。第一……”
他轻轻扣了扣桌子“第一,她在落了第一场雨之后就果断找上了苏云眠,那个时候谁会想到这雨不会停?就连经验丰富的莫老先生最开始都只是说可能,只有她斩钉截铁。”
“第二,从她写给荣安的第一封信,其实就已经见了端倪。”
老七问道:“您是说百里越的事情?”
顾怀渊点了头,“百里越的存在不为人知,连我都只知泛泛,知道他继承医圣衣钵,但是否能够治好荣安并不确信,只有她破釜沉舟,让百里越成为唯一一个能救回荣安的人。”
老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公子,这个姑娘,不简单。”
顾怀渊弹了弹手中老七抄回来的信件,“正因如此,才更引人入胜。不是么?”
老七没敢回话,只是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