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爷,你带我们进去!”衣明聪抱住衣飞琥大腿,衣飞珀在家里万事不管,小孩儿看来他就是脾气好,衣明聪半点不害怕他。
“二爷爷吩咐都不听了,我看你们是要挨捶!”
衣飞琥训斥衣明聪一句,把衣明睿交给下人,蹲下来,拍拍衣明睿身上的冻尘,柔声叮嘱道,“睿儿,你和嬷嬷先回去。晚上再来陪二爷爷吃饭,好不好?”
衣明聪三兄妹是有父无母,衣明睿则是有母失父,在大家庭里生活,衣明睿更艰难一些。
因此衣飞琥随意呵斥衣明聪,对衣明睿却十分温柔细致。
年纪小小的衣明睿还感觉不到这种区别,他得意地看了衣明聪一眼,乖乖地施礼:“孙儿遵命。”又向谢团儿拜了拜,这才牵着嬷嬷的手走了。
对衣明睿轻言细语,对自己凶。衣明聪再机灵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顿时憋得满脸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谢团儿瞪了衣飞琥一眼,那边衣明聪已经哇哇哭着往上院冲去:“爷爷,爷爷!我要皇爷爷!小爷爷欺负人,小爷爷拉偏架……人家不活了啦!”
守门的下人连忙抱住他,他就在人身上翻滚:“这日子不能过啦,没良心的小爷爷呀……”
满院子下人都忍俊不禁。
显然聪小公子是听了哪家的媳妇子哭闹,把这撒泼的哭功学来了,改改词儿就用上了。
衣尚予与衣飞石都是功夫极好的高手,衣飞石那耳力就更不必说了,两个小孩儿碰面打架的全过程他都听得巨细靡遗。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小时候衣飞金天天玩他,将门兄弟打个架算什么?只要没打死,长大了照样感情好。
衣飞石今日回家是真的有事要和亲爹商量:“陛下明年开春有意南巡,往深埠等几个沿海的州县看一看。近港城镇出入人口驳杂,陛下有心乔装微服……”
南巡不是问题。如今朝廷有钱,也不缺粮食,皇帝想四处走一走,已不像太平初年那么艰难。
衣飞石头疼的是,皇帝又要把御驾留在明面上,自己偷偷带人走另一条路。
原本皇帝御驾所到之处,前十天就要清理各项人等,临到当日,方圆封锁百十里也不在话下。能让皇帝见到的,那都是祖宗八代都被查过绝对没问题的老实人。各个衙门通力合作,全力保障皇帝安危。
皇帝乔装出门,这事儿就都不能干了。
连随行的护卫都要小心挑选,不能出岔子露马脚,还得仔仔细细地藏着行程,惟恐有心人图谋。
这又不是前些年了。才闹出吴氏案,宗室又不安分。衣飞石很担心再有刺客出现。——他亲自跟在皇帝身边,什么刺客也别想近身。可是,刺客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抵抗。看,你这皇帝做得不好,所以才有人拼命想造反。
“你来借人?”衣尚予很意外,“羽林内卫不堪用?”
“此次出巡,陛下打算多带些近臣。他让儿子从家里挑几个孩子带上。”
衣飞石回来商量的是明年南巡随驾的出行名单。
衣尚予沉默片刻,问道:“你想带谁?”
衣飞石一个都不想带。衣明聪三兄妹,母亲是参与谋逆弑君的反贼,衣明睿,亲爹是个逆贼,保保倒是无可指摘,可惜这孩子身子骨弱,尤其是这种局势不明的时候,根本不适合让他立刻出头。
“带长宁去吧。”衣尚予说。
衣尚予的意见和衣飞石很相似,一个小孩儿都不带,就带着衣长宁去办差。
衣飞石点点头。
衣尚予没有问皇帝南巡是要干什么。谢茂不是个无的放矢的皇帝,自登基以来,他每次出巡都有着极其明确的目的,从不会劳师动众虚耗民脂民膏。连前不久去海州迎奉太后回宫,途中也顺道去视察了各地神仙种的分布情况与长势。
他以为衣飞石就要准备告退回宫了。
前两日衣飞石才在家住过一夜,今天回来确实有事,事谈完了,岂不就是该走了?
——在衣尚予心中,这个儿子已经给了皇帝,就是谢家的人了。
哪晓得衣飞石坐在茶桌前又烹了一壶水,跟他喝了两泡茶,随口说闲话,半点没有走的意思。
“时候不早了。”宫门要下钥了。衣尚予提醒道。
哪晓得衣飞石丝毫没听懂他这话里的提醒,起身请示道:“爹,儿子回来得急,没跟您禀报。”
“何事要紧?”衣尚予问道。
衣飞石把旁边的咸甜点心攒盒端过来,放在亲爹面前,说道:“您老饿了先垫一垫,今夜咱们晚些开饭……”他不大好意思地说,“前儿陛下听说儿子在家给您烤了半条鱼吃,说要尝尝您亲自钓的鱼是什么味道……”
衣尚予才拿起儿子孝敬的芥末鸭信,还没来记吃,闻言顿时没了胃口:“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