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难道忘了,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吗?是镜湖之畔!是在会稽!我被你按在我夫君亲手打造的榻上,被你强迫得来的!”
“我也想问哥哥为什么呢,为什么我本来马上就能和我心爱的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为什么哥哥要一次又一次地毁掉它!哥哥这么对我,我怎么可能生下你的孩子!”
她情绪渐渐激动,手撑地面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泪水又如雨点乱砸。
桓羡看着她的目光失望不已:
“他难道不也是你的孩子吗?你亲手杀了他,剥夺他出生的权利,为母则慈,你又为何如此狠心?!”
她又把他当什么呢,可以如此冷血地杀害他的孩子,没有一丝一毫做母亲的疼爱,毫无情感。如果那是谢璟的孩子,她还会这样做吗?
薛稚泪水涟涟地摇头:“不,那不是我的。是你的!是你一个人的!”
“是你强迫我的!不是我的!”
“对,是我的。”桓羡喃喃道,面上带着怔忪难明的悲喜,“可你不是都已经给他们起名字了?所生为男则名秩,秩秩斯干幽幽南山,若生为女则为蓁,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你甚至,连他们的小名都已想好了,难道也一丝一毫感情都没有,都是骗我的吗?”
话至末处,他语声不受控制地攀高,目眦欲裂。薛稚脸上两滴泪难以抑制地坠落:“是又如何?”
“是你!是你毁了我!我为什么要生下你的孽种!”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桓羡暴怒打断她,“你杀了他,就只为了报复我而已!你才是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薛稚,午夜梦回,你就不怕他找你来索命吗!?”
她终究是无法面对这样的质问,语罢,不堪承受地起身往外
跑。桓羡怒不可遏:“伏胤!”
伏胤的身影应声出现在门口,轻而易举地拦住她:“公主,得罪。”
薛稚情知逃不过,绝望地垂首涕泣,桓羡语气疲惫:“把她带下去。”
他伏首撑在床板上,大口大口喘息着,竭力抑制着五脏六腑间撕心裂肺的疼痛与酸楚:“朕,不想再看见你。”
——
这一句过后,薛稚果然多日也未有看见他。
因了刺客的袭击,他留在了驿馆里养伤,同时派遣伏胤召集羽林卫与城中戍卫紧锣密鼓地在城中搜寻刺客的来历,奈何对方做的实在隐瞒,一连多日,进展始终缓慢。只隐隐透出线索,刺客的来历似乎指向陈郡谢氏。
证据则是从刺客尸身里搜出的鱼符,还藏着一纸笺书,虽则字迹已被药水特意化去,但那笺纸却出自陈郡特产的一种麻黄纸。
桓羡却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条线索获取得太过容易,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线索,做的也实在太过干净了。就好像是把人引导到陈郡谢氏身上一样。
那日薛稚的话对他的确是个打击,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见她。乐安公主的获罪失宠好似只是一瞬的事,这对天家兄妹不再有往日形影不离的亲密,她被囚之别室,连木蓝也不知被关在了何处,每日来送饭的只有芳枝。
直至车马从驿馆离开,启程回京,她被人从室中转移至车上,继续囚着,也没见到桓羡。
一日,芳枝来替她送饭,叹息着劝她:“公主又何必拿那些话来刺激陛下。”
“陛下因幼时之遭遇,是最见不得妇人杀害未出世的孩子的。您这样做,无异于拿刀往他心窝子里捅啊。”
“他往别人心窝子里捅的时候难道还少吗。”薛稚倚坐于车壁上,颓然低着眉说。
况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之所以选择坦白,是因为那日他的相救,让她心生愧疚,不想再和他这般纠缠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