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杰被开除之后,剧组的气氛有些奇怪,一方面大家都在担忧着阿勒杰的杯具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人愿意丢掉自己的工作;另一方面大家又明白阿勒杰是自作自受,雨果正在用他的实际表现改变着人们对他的看法。
所以,剧组工作人员对雨果的看法也比较错杂,有的人选择了替阿勒杰打抱不平,对雨果的印象更加糟糕了,虽然没有恶言相向,但神情之间已经是彻底将雨果无视了;有的人开始愿意接近雨果,不管是为了生计还是被雨果的诚意打动,总体而言他们与雨果的互动显得融洽了许多;有的人则越发疏远雨果了,只希望远离这个矛盾的漩涡中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义海雄风”迎来了整部电影最巅峰的一场戏,也就是剧中丹尼尔与杰赛普上校的法庭对决,这场戏对于两位演员的考验无疑都是艰巨的,而电影的成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有一半都维系在这场戏呈现出来的效果上了,如果雨果饰演的丹尼尔不具有说服力的话,又或者是直接被杰克饰演的杰赛普上校完全压制的话,那么罗伯希望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势必要大打折扣了。
不过回想起在剧本练习时,雨果和基弗之间的预热对决,后来在拍摄过程中,雨果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也让不少人对今天这场戏抱以了巨大的期待。
剧组甚至有工作人员在私底下开了赌局,这个赌局为“雨果能够胜任这场戏艰巨任务”这个命题开出了一赔三的赔率,而认为“雨果不能够胜任这场戏”的赔率则是一比一点五,甚至于还有“雨果将会在这场戏中崩溃”的赔率,这个数值是一比二。
由此可见,其实剧组工作人员还是普遍不看好雨果在这场戏之中能够奉献精彩表现的,毕竟杰克-尼科尔森可不是一般的对手,至于这个赔率始终是否有阿勒杰事件的负面影响,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整个剧组有超过六成的工作人员都进行了下注,可见大家对这场戏的期待程度了。
雨果穿好了自己的海军中尉制服,一丝不苟地将金色的纽扣扣好,站在这个熟悉的法庭场景里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约瑟夫站在旁边看着雨果,穿上制服的雨果看起来英气逼人,原本及眉的头发在电影开拍之前就被简短了,只留下比寸头在更长一点的长度,此时也梳成了整齐的二八分,带有浓郁的三十年代复古贵族风格,将雨果那线条分明的脸庞清晰地呈现出来,此时雨果俊挺的眉毛完全舒展了开来,宛若两把剑鞘一般穿入鬓角,让雨果看起来严肃、挺拔而俊朗,比起平时的柔和多了两分锐利。
但是约瑟夫的眉头却始终没有办法舒展开来,“雨果……”
雨果轻笑了一下,“约瑟夫,放心,我不会受这些事情影响的。演戏是演戏,生活是生活,如果没有办法将这两个部分区分开来,那就太不敬业了。”
雨果知道约瑟夫要说的是什么,自从昨天知道了赌局的事情之后,约瑟夫就一直焦躁不安,因为这就好像整个剧组都在等着看雨果笑话一般。原本以为处理了阿勒杰,事情就会顺利起来,但现在看来,电影圈子里每一个行业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团体,而显然,演员和幕后团队要打成一片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我为这场戏已经做好了准备,太多的担忧是也帮不上忙,对吧?”雨果安慰着约瑟夫,其实他也是在安慰着自己,因为他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局面,内心难免有些慌乱。可是看着约瑟夫的担忧,雨果反而冷静了下来,他不断要求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演技上面,强迫自己必须专注,这也是雨果唯一能够做的了。
约瑟夫看了看镇定的雨果,又看了看四周的工作人员,显然今天这场戏几乎将整个剧组都聚集在了一起,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工作人员,大家都隐藏在摄像机拍摄不到的地方期待着好戏登场。
最后约瑟夫拍了拍雨果的肩膀,说到,“好运。”
雨果反而是灿烂地笑了起来,“这样的时刻我的确需要一点运气。”这让雨果想起了自己在迷笛摇滚音乐节登台之前的心情,兴奋之中混杂着紧张,雀跃之中夹带着恐惧,但正面情绪终究是占据了上风,因为前方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舞台,他会展开双臂用最热情的姿态奉献上自己的拥抱。
约瑟夫转身离开了,全新更换的剧务上前确认了雨果的妆容,又确认了杰克的状态之后,朝罗伯点了点头。这场戏将先从全景开始进行拍摄,雨果将视线锁定在了杰克身上,杰克那镇定自若、成竹在胸的眼神让雨果没由来地一阵慌乱,可是就在这时,罗伯那一声“开拍”就传了过来。
雨果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杰克就开始说第一句台词了,雨果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接上了自己的第一句台词,整部电影最重要的戏份就顺利开拍了。
“上校,你在会议上给肯德里克上尉下过命令,是吗?”雨果——又或者说丹尼尔的声音略显有些发紧,但他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说话的节奏,以平缓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我让肯德里克告诉他的手下,不准动圣地亚哥。”杰赛普上校的声音略显低沉,而且比丹尼尔的语速还要慢一个拍子,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从容。
“你是不是也给马金森中校下过命令?”丹尼尔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和节奏。
杰赛普上校也始终坚持着自己说话的方式,“我命令马金森立刻将圣地亚哥调离基地。”这不紧不慢的速度在丹尼尔的对比之下甚至显得有些过于缓慢了,让听者心头总觉得有些微小的压抑。
“为什么?”
“我担心一旦举报信的内容泄露出去,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杰赛普上校依旧保持冷静。
“致命的危险?”丹尼尔的声音似乎受到了压制,稍显沉闷,但语速方面还是保持住了原来的状态。
“还能是什么?”杰赛普上校刻意将语速又放慢了四分之一拍,语调也有了微微的变化,似乎在嘲讽丹尼尔,他的眉毛甚至悄悄挑了挑,显然根本没有把丹尼尔放在心上。
丹尼尔面对杰赛普的挑衅却不为所动,他从助手那里接过了一份文件,“上校,这是你和马金森联手签名的调令,命令圣地亚哥乘坐第二天凌晨六点的航班离开关塔那摩。那是最早的航班吗?”丹尼尔的语速似乎略微加快了一些,却不明显。
杰赛普上校的回答很快,似乎为了表明这里面没有猫腻,也似乎是为了压制丹尼尔,“六点是最早离开基地的航班。”
但是面对杰赛普上校的回答,丹尼尔站在原地却是微微翘起了嘴角斟酌了起来,彷佛是对这个回答有疑虑一般,但紧接着,他迈开步伐走向了眼前坐在证人席上的杰赛普上校,却转移了另外一个话题,“你是今早乘坐飞机来华盛顿的,对吗?”丹尼尔以一种话家常的方式开始与杰赛普上校进行对话。
在丹尼尔的引导之下,两个交谈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比如说杰赛普上校的行李打包了什么内容,再比如说杰赛普上校为前来华盛顿做了什么准备,还有出发之前杰赛普上校给谁打了电话。这些问题看起来与案件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杰赛普上校的私人行程,控方律师自然是不断反对,法官也一再要求丹尼尔明确问题范围,但出人意料的是,丹尼尔却一再坚持这些问题必须得到回答,而杰赛普上校则是一点也不介意,一五一十地进行了回答。
但杰赛普上校全部回答完毕之后,丹尼尔再次从助手那里接过了一份资料,然后微微扬起了自己的声音,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法官阁下,这是九月六日从关塔那摩打出的电话记录,而这是圣地亚哥在过去九个月里写的十四封信请求——事实上是乞求——调离。在得知自己终于被允许调离之后,圣地亚哥非常兴奋,你知道他给多少人打了电话吗?”
丹尼尔将这段话说的十分紧凑,语速不见得多快,但是衔接十分流畅,刚才收到杰赛普上校微微压制的情况全然不见,他完全将情况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将所有人的吸引力都集中了过来。
“零!没有任何人!”丹尼尔突然就放慢了语速,加重了词语的重量,在所有人的心中都制造出了疑问,“没有一个电话告知他的父母他要回家了,没有一个电话告诉朋友说‘你能来机场接我吗’,半夜他睡着了,而依你所说,”丹尼尔看向了依旧稳若泰山坐在椅子上的杰赛普上校,“他六个小时之后就要上飞机,可他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挂在壁橱里,整整齐齐地放在扁条箱里。”
“你只离开一天,就收拾了行李并且打了三个电话,”丹尼尔依旧看着杰赛普上校,而刚才他那一大堆看似无用的对话,已经悄无声息地挖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就等着杰赛普上校跳下去了,伴随着丹尼尔忽快忽慢的说话节奏,所有人内心的悬念已经被扬到了最高,“而圣地亚哥离开后这辈子都不再会回来,但他却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没收拾任何一个物品。”说完之后,丹尼尔面带微笑地看向了杰赛普上校,那双明亮的眸子宛若两把利刃直接刺向了对手,“你能解释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