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犹豫,就见魏桓的脸色不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立刻就应下了。
“药浴也不错。”魏桓后来对她的提议予以高度肯定,而后话锋陡转,“只是我不喜旁人触碰,要劳烦阿煦亲力亲为了。”
……
事情莫名其妙发展到如今的样子。
林煦看着魏桓从容地拾阶而上坐进马车,一手掀开棉帘,一手朝她伸来,无论如何理不清楚。
理不清楚就不理了。
她提着裙子踩上木阶,眼神触及魏桓那只修长苍白的手,立刻不自在地瞥向他处,只低低地道一声谢,就忽略过去自己进了马车。
魏桓好像一早知道她不会应自己的手,毫不在意地收回来,帮她整理了一下大氅的下摆。
马车悠悠上路,因着魏桓的身体,行得又慢又稳。
林煦觉得有些尴尬,便想找点事做。她将药箱搁在膝头,打开铜锁,拿出一叠字纸。
“这是什么?”魏桓见她动作,也俯身凑上前,跟着一起看。
“有些病不是一时半刻能治好的。我便把这些病人记下,每次义诊该开什么药方,心里就有数了。”
马车有些颠簸,林煦纤细的手指依次比着字迹,边看边解释。
“比方说我手里拿的这张,这名妇人三年前生产血崩,虽然救回一命,但却再也没有来过月事,而且经常神思倦怠……”
她忽然止住话头,意识到魏桓不是师傅也不是林朔,而是一个从未学过医的男子。在他面前谈论女子月事,有些不妥,非常不妥。
魏桓却毫不在意,笑着夸道:“阿煦可真聪明。”
林煦抬眼看他,又立刻垂下去,耳朵尖就红了。
“永安堂很久之前就用这法子了,我只是依样学的罢了。”
“哦——”魏桓含笑拉长调子,促狭又愉悦地盯住她泛红的耳朵尖,“那也聪明。”
“我不看了。”林煦斜睨魏桓一眼,拿过箱子,又将记录的字纸放回去,“我等去了再看,谁来再翻谁的——啊!”
马车忽地剧烈颠簸一下,一声尖锐的马嘶过后,车夫的吁声、孩子的哭声以及人群的私语声混在一起嘈嘈杂杂。
变故生得猝不及防,林煦抱着箱子一个趔趄,眼见就要跪在地上。魏桓消瘦的胳膊忽地拦在她的腰间,将她揽回座位。他大约自生病起就不曾用过这些力,苍白的手背绷起条条青筋。他问她有没有事,声音是遏制不住的急怒。
林煦吓了一跳,将将缓过神来,就感觉左手一侧尖锐地疼。
抬手一看,只见白嫩的掌心外侧,一道细长的口子正往外渗着血珠。
大约是被箱子的棱划的,应当不会发炎,伤口不深,血很快就不会流了。
林煦大致判断一下,觉得不用特殊处置。
“没什么事……”她刚想让魏桓不必担心,抬眼一瞧,却见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像在勉力压抑什么,眼中已经爬上细密的血丝。
林煦手上的血珠像是一点一滴进了魏桓的眼里,他猛地推开车门,语气平淡却森然:“怎么回事?”
车夫刚刚停稳马车,被魏桓一问,惊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向马蹄前面。
魏桓随他望去,只见地上趴着一个垂髫小儿,约莫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正被吓得哇哇大哭。
车夫怪道:“这个小孩刚刚突然闯到街上,差一点就卷进马蹄底下了。”
四周议论之声嘈乱纷杂,魏桓冷眼瞧着地上的小孩,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颤抖。
该死——不,没事的——不是——
正当他脑中仿佛沸锅不停翻滚,一抹温暖柔软忽地裹住他的手背,所有想法纷纷平息。
魏桓微讶,目光迟疑地转向身后,只见林煦眼中满是担忧,轻轻扯了扯他的手。
他一下子醒了神,粗重的呼吸慢慢平复,顺从而茫然地被她牵着,坐回车内。
安抚好他,林煦跳下马车,扶起地上哭闹的孩子,柔声问道:“哪儿伤着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