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宴上,柳明作为解元,自然是独领风骚,获得与汪通同坐的荣耀。此时,汪通与柳明,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互相都是亲近有加。
至于汪通为何取自己第一,也许是自己的文章,也许是欧阳修的那封信,也许是其他原因。柳明已经不想猜了。他坦然接受着各位新科举人的敬酒和艳羡的目光,说着场面话,喝着美酒,赏着明月。
陡然之间,举人们的感情似乎都更亲近了些,借着酒力,有人哭,有人笑,全都酩酊大醉,沉浸在这一片夜色中……
鹿鸣宴连续举办了三日,柳明已经恭维话听得耳朵都要起了老茧了。折腾多日,终于在驿站兵勇的护送下,回到了家中。
府内,又是宾客满门,贺礼频频。
这青州二十个县,每三年一次的解试,能够分摊到各个县的,也就一个举人资格。这解元,更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轮到一回。
柳明这中了解元之后,费县的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全都喜气洋洋,脸上挂光,茶余饭后,就讨论着这柳明。
柳明这次回府,照例又是一堆宾客乡绅围在身边。他已经有些厌烦,心中思念着杏儿。他寻思着怎么见不到杏儿?要是往常,杏儿一定迎了出来,可是今天,自己都到了一个时辰了,还不见对方踪影。
他找到正在吃糖的小柔,急匆匆问道:“哎,杏儿呢?”
小柔舔着棒棒糖,怪叫一声:“啊呀,小明子,见到本宫为何还不行礼?”
“快行礼啊你。”小柔伸手拍着柳明的脑袋,“宫里的规矩忘了吗?”
柳明一脸黑线,不得不弯下腰来,尴尬道:“微臣参见娘娘……”
“平身,说吧,何事需劳烦本宫……”小柔呱呱道。
“杏儿在哪?”柳明急切道。
“哎呀,又有一个州内望族,来向小姐提亲,小姐正为这件事烦恼呢。”小柔比划道。
柳明皱着眉头:“怎么又有人要来提亲?全青州的女子,都没人要啦?大家都盯着我们家杏儿。”
“你是不知道,咱们小姐,现在有不少人追类。小姐喜欢写那些个很酸的诗,情啊爱啊。那些士子们都很是喜欢。”小柔装作浑身发冷道。
旁边一个年长些的丫鬟靠过来,说道:“明少爷,这次提亲的人,岭东刘家,跟我们老爷是世交,在青州内开了十几家酒楼,而且家中还有人做官。所以……老爷抹不开这面子……”
柳明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跟杏儿的感情,虽然被杨立武猜了出来,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还属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他们毕竟还算是远房堂兄妹,也没有正式定下婚约。杨立武退婚之事,可是全县皆知。因此,有外人来提亲捡漏子,也不奇怪。
以往,兄妹之情是幌子,为了放那杨立武。没想到杨立武没防住,倒是引出了不少麻烦。
话说着,就听到外堂有一声响亮之声,“岭东刘家到!”
这岭东刘家的名声,柳明倒是也听说过。产业做得确实很大,还涉及部分宫中皇商的生意。
他在偏房,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外堂。
只见两名面相富态,锦衣华服的中年人,领着一名清瘦白嫩的年轻小子,来到了柳老太公面前。
“岭东刘碧,向柳爷请安。”其中一位中年男子拱手道。那刘掌柜,倒也谦恭礼貌,指着一旁的年轻人道,“近日频繁叨扰太公,还是犬子的婚事。”
柳老太公扶着拐杖,应道:“刘掌柜,你我多年不见了……”
“是啊……老太公,一直想来拜访您。我这个孽子……”刘掌柜指着旁边的年轻人,面露无奈道:“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一定要娶您家的杏儿。我跟他说,咱们刘家怎么能攀得上柳家的高枝儿呢?”
柳老太公微微一笑,沉稳道:“刘小公子,一片盛情,实在是难却。只是……鄙家基业根薄,小女脾气倔强任性,怕是配不上贵公子。”
听闻这话,柳明在内堂松了口气。对于杏儿的感情,他没有向老太公明说。不过,对方倒是了然于胸。
刘掌柜眉头一颤,心中略有不满。他刚才自然是一番客气话。自己家的产业,相比于柳家,那是大上许多。自己的儿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知书达理。况且家世累积万金,在青州也是颇有名声。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据说倒贴的都不少。
以这般身价,去娶一个柳府的远方堂侄女,那是给了柳府面子。没想到对方却不领情。
还好,刘掌柜早就知道这柳家难啃,自己还有后援。
他微微侧了侧身子,指着旁边的高个中年男子说道:“这位是我的堂兄弟,乃是食朝廷俸禄之人……”
柳老太公微微颔首:“敢问在青州何县供职?”
青州的不少豪门望族,都有亲戚在衙门供职,甚至做到知县也有,也不是很稀奇。
那位高个中南男子,国字脸,一脸官威,轻笑了一声,只是不答。
柳老太公接着问道:“莫非是在州府任职?”
“不,不。”刘掌柜摇头,接着面露得意介绍道:“不在州府,在汴京。我这位堂兄弟,在京部任礼部员外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