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听闻人声时,已经到了大帐中。古骜缓缓地睁开眼,面前帘幕遮挡,外面烛光曳曳。他听见虞君樊低声与人说话:“汉王这伤……”
“汉王伤不及骨髓,可是坏就坏在受伤后连日骑马,伤口一直未愈合,适才小人看了,伤处肌肤已腐……若只是伤,倒也罢了,并不难治,修养百日便无大碍。可汉王受伤后连日骑马不说,又日夜不眠,吹风受冻,一日一餐,腹中常空,风寒已入骨髓……若不是汉王体格原本极为强健……恐怕……”
意识渐渐回笼,古骜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躺在行军榻上,而非马车中,而自己的衣甲已经被脱下,身上的汗味血腥味都被擦拭干净,腹部与肩部的受伤处已经重新清洁敷药……古骜咳嗽了一声,虞君樊立即掀帘进来:“汉王醒了?”
古骜道:“……水。”
虞君樊朝外面摆了摆手,脚步声远去了,他上前亲自给古骜倒了水,侧坐在床边,扶起古骜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水喂给古骜,古骜依着虞君樊的手喝了水,又看了一眼虞君樊,道:“……我好多了,你放心。”
虞君樊拿出温湿巾,擦去古骜额上的虚汗:“再休息一下,你几日都没睡了。”
古骜摇了摇头,支起身子:“雍驰一直追在后面,他们明日就能到京畿,我要去营中看一看。”
“可……”虞君樊皱起眉。
“晚上这么暗,他们看不清我的脸,你跟着我。”古骜指了指帘外,“把我的衣服拿来罢。”
虞君樊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拿。”
古骜道:“你听我的话,去拿来。”
虞君樊用力将古骜的身子塞进被褥,站起身,道:“我不拿,我不仅不拿,也不许别人拿。”
“你……”
虞君樊在床前看着古骜:“怎么?我说得不对么?打雍驰在这几日?对上雍驰,他之兵虽疲,汉兵虽利,可他善用兵,多于诈,你这次用计骗了他,难道他会被一骗再骗?再说以后还要平士庶,争京畿之地,与他夺民心士心,都是要用智用力的地方……你现在又急得来什么?今日听我一次,先睡一觉,把药喝了,你有什么筹谋,都留在明日。”
古骜沉默了一阵,道:“你不要担心我,我来了这里,有你照顾我,怎么会有事?你把我的衣服拿来,与我一道出去,不出去看一看,我睡不踏实。”
虞君樊侧过脸,叹了口气:“这么说我的谏言,你是一句也不纳了?”
“谏言?”古骜愣了一下:“我只当是你我之间的交谈。”
虞君樊道:“既然是交谈,便不是命令,我说我不拿,也没什么不对。你今天先睡罢……”说着虞君樊给古骜拉上了被褥,行军榻窄小,虞君樊斜坐在榻边,这时有侍者端来了药,虞君樊接过先喝了一小口,这才奉至古骜嘴边,道:“我已尝了,是温的,不苦。”
古骜无奈地喝了药,苦笑:“这么苦,你居然说不苦。”
虞君樊笑了,道:“小时候,吕太守喂我喝药前,总这么说。”
古骜闻言叹息,若有所思:“说到义父,杀父之仇,我还没向雍驰讨。”
虞君樊道:“养好了身体,才有力气讨。”
古骜闭上眼睛,道:“……好吧……好吧,听你的,拗不过你。”
虞君樊凑上前来,吻了吻古骜:“骜弟,睡罢,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