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厉这是要做什么?
感受到姚玉欣的视线,纪厉看了过去。
这是自他进殿后,姚玉欣第二次打破那波澜不惊、与世无争的平静面孔,好歹姚玉欣总算有了反应,纪厉心情随着也没由来的略好了些个,在将近一月的时间里,他的脸上第一次真心实意的露出了一个极其轻薄的笑意,“朕今日当众为你洗脱了冤屈,你可高兴?”
他突然对着姚玉欣冒出这样的一句。姚玉欣一时怔愣,心里五味杂陈,不知什么滋味。
而纪厉已经不再对她说话了,只听他接着对叶明珠说道,“还有就是你犯了朕的大忌。朕最不喜人搬弄是非,秽乱宫闱,朕万想不到,在朕如此严抓后宫风纪的档口,你却胆敢冒大不为,公然的在大殿之上,大放厥词,诋毁、谩骂洪家嫡长女。洪家三代将门,忠心赤胆,沙场征战,战功无数,这样的累世名门之后又岂是你可以随意辱没的?”
纪厉声音轻淡,他看着身子已经微微有些抖起来的叶明珠,接着说道,“你说媛贵人不贞不洁、过往不堪,可有证据?空口无凭,红齿白牙,叶家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不知礼法伦常,不知尊卑有序,媛贵人高你两个位份,你却能如此讥讽、诋毁于她,叶家累世的名门望族,如今这名声便全毁在你的手里了。”
姚玉欣进宫当日的事,很多宫人得见,但后来因着纪厉的雷霆手段,便再也没人胆敢提那一事了。没人提,却不代表没人知晓,叶明珠多少的有所耳闻,而方才因着左右没有旁人,她便仗着宠爱,旧事重提的,揭起姚玉欣的伤疤,而现下纪厉问起,她又哪里来得证据?不得已,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叶明娅。
就算叶明娅知晓实情,也不可能蠢得这个时候帮叶明珠的忙。姚玉欣是怎样的过往,纪厉应是最为清楚的,而纪厉都不在乎,她们又何必提及?何况没有纪厉的安排筹措,姚玉欣又如何能换得了身份,进得了宫来。
一切不过都是纪厉一手操办的,只是叶明珠太过蠢笨了。
“皇上恕罪,”无论帮不帮叶明珠,纪厉言谈话语间涉及叶家,叶明娅也不能独善其身,她跪了下来,“琪答应自幼便被臣妾父亲骄纵坏了,一时言语失了分寸也是有的,望皇上看在她年少无知,饶了她一回。”
“年少无知?她有十五了吧?自古女子十五及笄,她又何来年少一说?”纪厉淡哂,他没有理会叶明娅,只接着对叶明珠说道,“为着后宫的和睦安宁,朕本想直接赐你死罪的,你这样不贤良不善德,满肚子魑魅魍魉的女子,留着只会增加后宫的乌烟瘴气。可好在,你良心还未完全泯灭,先前竟知道为媛贵人求情,免其死罪。自食因果,既如此,朕便也不要你的命了,”他看着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叶明珠,嘴角微动,“你心思不正,随意妄言,扰乱后宫,自今日起,便褫夺封号,降为宫婢,浣衣局当差去吧。”
叶明珠哭跪求饶,叶明娅也连连求情。
“饶她一命已经是朕开恩了。”纪厉算是回了叶明娅,他极其不耐的挥了挥手,两个小太监急忙上前,把哭闹不止的叶明珠拉拽走了。
叶明珠一走,殿内霎时陷入空前的寂静中。
其实殿内众人从始至终,便噤若寒蝉着。她们胆战心惊的看着,除却叶明娅,再没一人敢上前求情,而现下叶明珠落了罪,兔死狐悲,她们也都有些惶恐和凄然,尤其是之前那些个准备看好戏的,想寻姚玉欣晦气的,现下都收敛了气焰,夹起了尾巴,心里直打鼓的不敢抬眼。
纪厉略微环视一圈,“朕再重申一遍,倘若日后再有无事生非,秽乱宫闱的,参照此例。”
众人慌忙跪下,齐呼“臣妾不敢。”
“起来吧。”纪厉依旧是那样凉薄的声音,他看向跪在身边的叶明娅,叶明娅的作为他都看在眼里,可现下众人都起来了,唯独叶明娅和姚玉欣还在跪着。
想着先前他对叶家的迁怒,纪厉搀扶起叶明娅,“叶家也不是完全不会教育子女,你便是个极好的,你待人宽和,对朕也算用心,朕都知晓,快起来吧。”
“谢皇上不怪之恩。”叶明娅起身。
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最难的却还在那里。纪厉目光落在依旧跪着的姚玉欣身上,心里微微一揪。
姚玉欣自被他强了后,先是绝食,之后是要和他自此陌路的信笺,紧接着便是他禁足一月的旨意,可这样她都没有要出家的想法,而禁足一消,她来坤宁宫请安,遭到叶明珠的诋毁和侮辱,她便动了那淡出红尘的念头。
这样想着,纪厉暗忖,可他已经处置了叶明珠,她却还这样跪着,是还未改变心意?
根本不可能接受姚玉欣出家的,姚玉欣淡然出尘的脸,直直的刺进他的心里,纪厉心里微疼着,姚玉欣这样置身事外的态度,着实有些惊住他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强迫姚玉欣入宫,和后来一连的事端,恐他已然伤了她的心。
略一犹疑,纪厉还是试探性的,轻声开了口,“叶氏出言不逊,中伤于你,朕已处置了她,亦也替你洗清了冤枉,现下你可有改变心意,还要带发出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