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江澜的事当夜便传进了陆韶耳里,面对这个已然生出反骨的女人,他有深深的恼怒,却还是明知故问:
“药呢?送进去了吗?”
莲央当着他的面将药取出,扔在地上用绣鞋踩了个粉碎。
陆韶面色冷厉:“江蓠!”
她面上无愧无怍:“当初大人留我在教坊,分明只言是刺探情报,未说是杀人。”
“如今要我把药送给公主,让公主毒杀陛下,一旦东窗事发,公主也活不了。这是两条人命。”
“一饭之恩,我这十一年也算报了,我不欠大人什么,这件事,我绝不会做。”
“既然大人执意要拿江澜威胁我,这两条人命,就算上我一个吧。”
女人眼中平静得有如一潭死水,映出他愤怒到几乎扭曲的脸:“江蓠,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恶意违令,勾引江澜,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你了是不是?”
“那又如何?”莲央反问,“大人有哪句话言明了不许让我睡他了呢?我原本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啊……是大人让我变成这样的啊,大人您难道都忘了吗?”
“还是说……”她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以袖掩唇,故作惊讶,“大人拿江澜威胁我,是因为吃我这个婊子的醋?”
陆韶额上凛绷的青筋,就此一根根断掉。浓郁如墨云的眸子透出一丝寒意,是发怒的前奏。
但莲央偏走过去,纤纤玉指拈着一缕青丝,在指尖绕出旋儿,自他颈下柔柔地滑至胸膛:“大人若想睡我,尽管睡便是。莲央本就是你的人,犯不着整天拿江澜威胁我,一副争风吃醋之态,没得叫人笑话。”
“吃醋?”他似闻见了可笑之言,从来冰清玉润的世家公子,眸底燃着两簇隐忍火焰,“你也未免太过瞧得起自己。”
师莲央反唇相讥:“大人不吃醋,不吃醋拿江澜威胁我干什么?也不防告诉大人,我和江澜原没有什么,既然大人怀疑我们,那我就做给大人看。”
“况且,大人之所以隐忍不睡我,不就是嫌我脏么?若莲央还是如十六岁之前一样,大人岂会忍耐成这样……”
她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竟是陆韶上前一把抱起了她,筋臂如铁箍得她一阵阵发疼。不由娇喝一声:“陆韶!”
她反抗地踢腾着双腿,振臂挣脱起来。却被禁锢得死死的,陆韶平静的眼底似抑着万千风雨:“你不是觉得我是吃醋江澜能睡你么?那你就试试看。”
语罢,一把将人扔在了床榻上。
门外,江澜面红耳赤地立着,提心吊胆了半夜。
室中的动静一直响至半夜才歇,事后,陆韶身在浴间宽大的木桶中,温水只到胸前,肌肤白莹,筋肉紧实,长长的墨发垂下来,又恢复为一尘不染的谪仙之姿。
莲央强撑着发软的腰肢行来,拿过干毛巾替他擦拭湿发,他闭着眸,薄唇冷淡地吐出二字:
“滚开。”
某处已经擦洗过十数次,那股恶心之感依旧没能抑制下去。
他非重欲之人,如果不是为了维持与岳家的表面关系,可以几个月不行此事。今日,却是中了这女人的激将法了。
假正经什么。
莲央在心里腹诽,依旧替他擦拭鬓边湿发:“大人不该让我去怂恿乐安公主。”
“一来,公主与陛下有着青梅之谊,未必就恨之入骨,愿意冒险;二则,公主小产,漱玉宫里如今正是围成铁桶的时候,那药可不是那么好送进去的。一旦事发,连累的还不是大人您么……我可受不了那些严刑,到时候,还不得连累大人您?”
“再且,京师和宫中都是陛下的地盘,不易得手。即使赫然驾崩,局面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公子何不趁着陛下在外的时候呢?”
陆韶冷冷挑眉,转目横她一眼:“还用你教?”
桓羡有迁都之意,大约不久之后,会前往洛阳巡视旧都,营造宫室。是再合适不过的机会了。
更为重要的是,陈郡离洛阳不远,洛阳郡守谢诲也正出自陈郡谢氏。这真是……连事发之后的替罪羊都是现成的,他又岂可辜负天意?
——
建始五年的元月就在平淡之中度过,怕刺激着妹妹,桓羡终究没有召回远在朔州的薛承父女,原本设想的为她改换身份、成婚一事,也就只有暂且搁下。
但他却颁布了一道旨意——元月初七人日的时候,下诏文武百官新为父者加官一级,天下为人子嗣者民爵一级。
这向来是立皇太子时才有的大赦。尽管诏书托以孝义、怀念
先帝之名,也仍让百官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