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柳明在与杨立武谈判的时候,丝毫不慌张。
王素迈步走近院内,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杨立武,脸色沉道:“费县官衙,竟出如此巨蛆,本官一定秉公查办!给我带下去!”
杨立武此时,已接近昏厥,被人扛起,抬出了院外。
“我们进去吧。”王素对柳明说道。
院内两排军士立即高呼,做起了排衙:
“知州大人到!”
王素身着朱袍曲领大袖,腰间佩戴着金鱼袋,下裾加横襕,头戴长脚幞头,官威十足。他掀袍迈过门槛入正厅,就见何知县跪拜在地。
“下官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何知县声音颤抖道。
“有失远迎?”王素冷语道,“何知县,你觉得,自己的罪就是有失远迎吗?”
何知县跪拜在地,不敢发声。
此时,院外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那胖胖的吴主簿,急急忙忙赶过来,
“不知道大人驾到……”
王素冷笑一声:“费县官场,蠹虫满地走,豺狼当道。柳明,此人可信否?”
费县官场一片昏暗,让王素无人可信。反而这个柳明,是他唯一能相信之人。
吴主簿听得出言外之意,立即拱手道:“柳小官人,你快帮老夫说几句好话?老夫在费县,可都是一直恪尽职守的,从不做那刁难人的事情。”
柳明笑道:“吴主簿,你是不刁难人,因此你每次都藏在杨立武身后。”他拱手正色道:“王大人,学生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这吴主簿,与那杨立武,乃是一丘之貉。这银票便是证据。”
柳明没想到,这平安堂,除了搜到兵器之外,还搜到这位吴大人的几箱珠宝。真是一箭双雕。
王素浏览着那些银票,面色越发难看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看不用当知府,光你这个主簿,就够了!”
“当年参知政事范公在位时,恐怕薪俸也没你这个县里的主簿高啊。”王素怒不可歇道,“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我没想到,在这贫瘠的青州费县,还有不少难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倒是出了两个堪比王公贵族的硕鼠!”
吴主簿脸色苍白,他心里懊悔不迭,心想自己一直小心谨慎,凡事都是藏在杨立武身后,也从不直接参与任何违反律法之事。就算上级追究下来,顶多算是一个不管事的和事老。那吴主簿,再过十天,便可致仕回家。他准备带着几箱金银,远离费县,到别的县里买几口良田,再买几个婢女,过过清闲的小日子。可是没想到,他这修了几十年的老树精,却在柳明这里翻了船。
吴主簿不甘心地扒住柳明的脚,求饶道:“柳公子,你行行好,替我说几句话吧。我也是被那杨立武所蒙蔽。”
想到要入狱,养尊处优的吴主簿脸色煞白,他眼泪鼻涕齐流,抱着柳明的腿不放。
柳明心里一阵慷慨,自嘲道,今日自己可真算抖足了威风。县里三位大人,都跪在地上,还有一位扒拉着自己的腿求饶。
柳明厌恶地抖了抖腿,冷声道:“吴主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这大宋律要罚你。你好自为之吧。”
两名差役又是架起两腿发软的吴主簿,离开了院子。
王素摇摇头道:“大丈夫敢作敢当,这些个恶吏,也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此时,整个正厅内只剩下三人。
王素坐着,柳明站着,何知县跪着。
何知县已经跪得双腿发麻,却不敢起身。他的脑袋,紧紧贴在冰冷的青石地板砖上,全身瑟瑟发抖。
如今,费县衙领头的三人,已经被端去两个。自己身为一县之父母,又怎能脱得了干系。
王素见何知县跪着,也不去管他,让下人端来一壶龙井,让柳明入座,两人对品起来。
柳明心想,咋又喝茶了?
何知县请自己喝过,杨立武又与自己喝过。自己的肚子,快成茶壶了。
但是王素邀约,自己只得应着。
三杯茶下肚,柳明发誓一个月之内,不碰茶水。
何知县还在那里跪着。
看得出,何知县的腿因为跪得久了,血液不流通,有些浮肿。他的嘴唇发青,龇牙咧嘴,显得不好受。
“何知县……”王素眼皮慢慢抬起,“你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