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八娘上头有七个姐姐,全都嫁在京城。她的六姐夫许郭奕就在相王府上当差。
凭着这一层关系,她花钱买通了小厮,调换了聘书,中间还险些穿帮。
纳吉时,男方下聘书,要亲自向女方诵读以表示郑重,不能到女方家里丢下一份聘书,拿了女方八字就走。
相王府不大好做手脚,兴家不久的黄家却是个筛子,到处都是漏洞,泻药灌进茶汤里,男女双方都憋得脸发青。
重点倒是那个媒婆子,极其的不靠谱。
因拿了黄家老太太的二百两银子,刚透风说是皇家选妃,这下又成了相王府下聘,深怕黄老太太把赏她的银子要回去——都不怕被揍一顿,就怕黄家要银子。所以,她是憋足了劲儿想要把婚事做成。做成了,黄老太太赏多赏少,那就是她的谢媒钱,黄家不敢要回去,否则必然子女婚姻不幸。
明知道是相王府下聘,那媒婆子还是故意瞒着。
刚好两边都跑肚拉稀,那媒婆就咋呼着要双方匆忙走了一回过场,也没念那聘书,直接就让黄家收了。成礼之后,媒婆子就借口跑肚溜了。反正女方收了聘书,这事就算成了。跑得快是怕挨打。
钱八娘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孰不知她那一点儿后宅手段,在听事司完全不够看。
相王府到黄家纳吉当日,双方集体跑肚的反常事端,当天傍晚就传到了龙幼株案前。
第二天上午,事情如何发生,何人被买通,如何执行,又是如何扫尾,从头到尾都编成了一个完整的文卷,端端正正地放在了龙幼株的案上。
龙幼株都不相信是钱八娘搞的鬼。她觉得,钱八娘纵然不记她的恩,也不该记她的仇吧?
——看多了各种间谍阴谋的事情,龙幼株自然疑神疑鬼,暂时按兵不动,打算看看钱八娘背后是否还有别的势力,或者,她是否就是被人利用了?
她这一看,就看到相王府去黄家纳征的日子了。
皇帝突然带着定襄侯出宫,还意外地走到了黄家门口,这事儿把龙幼株越发弄懵逼了,难道钱八娘背后真有什么了不得阴谋?唬得龙幼株匆忙带人出宫护驾,就怕这事儿牵扯到谋刺皇帝的把戏上。
哪晓得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
就是黄家梦想出个贵妃,结果女婿从皇帝变成了王孙,心理落差有点大,一时承受不了。
龙幼株把黄家的事抹平之后,皇帝已经带着定襄侯离开了。
这情况让龙幼株也是哭笑不得。
这真是阴沟里翻船,多少大风大浪都过去了,栽在钱八娘这条小河沟里。
其实,被钱八娘算计一事,不算什么大事,她之所以没有立刻处置,也确实是想太多了。要不是刚好被皇帝撞见了,这样一点儿微末小事,根本惊动不了皇帝,她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所以,龙幼株来请罪时,根本都不提钱八娘——实在不足一提。
偏偏皇帝如此震怒,骂她说不到要紧处,要她指认是谁想拆了听事司,龙幼株心思一动,就有一个名字从心头翻涌而起。
钱八娘?区区一个钱八娘,她十天就能摁死一百个。
这两年正经趾高气昂和听事司别苗头的人不多,蠢得脑子沤肥还活蹦乱跳的,也就那么一个。
相王府世子,谢莹。
“陛下,”龙幼株心思复杂地俯首磕头,声息沉重,“查无实据。”
当然查无实据,因为根本就不是谢莹干的!老娘要栽赃!
“查无实据就继续查。这世上岂有不透风的墙?聘书是谁去下的?在场的都是何人?宣读聘书的又是谁?——”刚起床的谢茂慵懒中带着一丝不耐,“这些事,需要朕来教你吗?”
龙幼株将钱八娘与媒婆都交了出来,低声道:“臣只问到这里,消息就断了。”
谢茂冷笑道:“你想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