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驰昏迷了两天,第三天醒来才被楚氏告知军粮之事已被雍相择机处置,雍驰气的摔了喝药的碗。“啪!”的一声,细瓷粉碎,药水带红,流了一地,好像鲜血。
楚氏跪在雍驰床边,抹泪泣道:“皇上千万保重龙体,外事臣子们怕扰了皇上养伤,都争着分担朝务,只有臣妾一人愚笨,皇上还没大好,就嘴碎说了这些……”
雍驰长叹了一口气,仰面道:“你有什么错?你有什么错?朕坐到这个位置,才知道什么是孤家寡人!……孤家寡人!朕方在外浴血奋战,他们就趁着朕受伤,背着朕分了军粮!奈何……奈何……”
说着雍驰闭上眼,一行清泪从他苍白羸弱的面颊上流了下来,原本高挑的细眉不再有往日的风采,原本摄人心魄的丹凤眸中不再有夕日的飞扬。
“——奈何无力回天!”
楚氏见状,伤心已极,膝行到雍驰床前,泪水连续不止:“皇上……皇上!只有皇上一人心中有江山,他们心中哪里有江山……都是自家的私利!”说着她大声哭号起来,咙中因旧伤而嘶哑:“皇上……皇上……!”
雍驰一下又一下地抚着楚氏的背怆然:“……苦了你了,苦了你了。跟着朕,苦了你了。”
楚氏摇了摇头:“臣妾不苦,皇上才是真苦……”
雍驰喃喃道:“若不分粮,朕还可以强撑守城;今既已分粮,就不得不出城应战了,帮朕传话出去,召雍相与楚司空。”
“是,”楚氏擦了擦眼泪,“臣妾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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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虞君樊披甲执锐,从早晨起就开始整军,准备着夜晚东门之战。可在中午的时候,上京之瓮城门却打开了!从里面奔涌而出的是虎贲骑兵,他们义无反顾地朝汉军冲来!两军交手,上京巍巍城墙下,再一次尸山血海、血流成河!他们是虎贲中最英勇的一批,可是仍然不可能敌过汉军铁骑!
战鼓隆隆中,他们最后的殊死一搏,更像飞蛾扑火,他们举着旌旗,可旌旗却被砍倒折断。这一战从中午一直打到傍晚,古骜一直站在观战台上,遥看着战场。战场上断剑残垣,尸横遍野,古骜知道——这是雍驰最后的反扑了。雍驰一直不是一个甘于命运的人,但很不巧,他古骜也是。这一天,古骜已经清晰地明了,他赢了。
这场旷日持久,从他见到雍驰的第一日起,就在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的战争,他赢了。
这一刻,古骜忽然想起了许多许多年前,雍驰邀他上上京城楼看城防,以高官厚禄相许时,嘴角那戏谑的笑。
雍驰那时真年轻,也真俊美,意气风发,名满四海,好像要把整个天下都席卷入他鲜红的战袍中。
那年往昔,少年风华正茂,可岁月峥嵘,曾经指点江山的激昂,终于寥落成兵败的悲歌。
在这一刻,古骜忽然明白了,雍驰也有竭力用信念守护的东西,因为他在明知会败时,仍然最后一搏,也许自己心中的毫无意义,却是雍驰给自己最初梦想的祭奠。
可古骜同时也明白,汉军会毫不留情地,将雍驰所有一切视若珍宝的东西都通通碾碎——因为在他古骜看来,那些从来一文不值。
屠戮到了最后,虎贲的残军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冲锋,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冲破包围。
上京已死。
连呼吸的最后一点脉搏都被掐断。
这座曾经寄托了无数繁华绮梦,无数功名富贵,无数雕栏画栋的巍峨高耸的上京——死了。绮梦梦碎了,
富贵成烟云,
玉砌原来不过是金粉骷髅,
丝毫没有增添它保卫自己的能力。
相反,曾经属于它的荣光束缚了它,让它堕落、沉沦,今日,它必将成为一座死城。
虞君樊指挥着汉军骑兵,如驱逐丧家之犬般,驱逐着溃败的奋武军,戏弄着已有死志的虎贲。太阳落下山的时候,飞蛾终于完成了它最后耀眼而绚烂的奋力一扑,终仍然不得不向瓮城退去。
虞君樊仰起头,却见上京东门迟迟没有关上,这时城楼上忽然发生了械斗,一个虎贲副将和几个校尉从城楼上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