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宇文樱突然问起自己对慕容恪的感情,崔氏犹豫了半天,只呐呐说道:“将军是我的夫君,对一个女子来讲,夫君就是她的天,我怎么会不在乎将军?”宇文樱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更加笃定,直说道:“不止我这么觉得,夫君也是这个想法。我一个旁观者可能看错,他应该错不了!”崔氏脸不由得一红,犹豫半晌之后才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高句丽王进献到慕容部的姬妾,其实当初在高句丽都城丸都我已经同人订过亲……”宇文樱听了这话脸色大变,“你对那个人男人还念念不忘?”崔氏只坚定地说道:“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在我心里,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将军府的崔夫人,我只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我只想和他一起过平淡的日子!可是高句丽王以我家人为要挟,强逼我顺从,把我当成物件一样送给了慕容部。”一时想起往事,崔氏又忍不住流泪,凄然说道:“我就算心里想着他又如何?为了故国安宁,为了家乡的亲人,我只能在这将军府里争权争宠。这就是高丽王送我们来的目的,站住脚跟,赢得慕容家男人的欢心和信任,保我们国家和平和安宁!”宇文樱听了这话,除了同情,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情绪,她将自己手上的丝帕递给崔氏,感慨道:“女人本就不易,乱世中的女人日子更不易,像你这种长得漂亮还身逢乱世的女人自然更加艰难!”宇文樱说了这话,叹了一口气,直说道:“如今你掌管将军府后院,也算是有了分量,你们的高句丽王想必也不会为难你的亲人!”崔氏擦了擦泪,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只说道:“我出来有些时候了,绍儿只怕该寻我了,我先回去了!”崔氏说了这话就想离开,宇文樱知道她心里难受不想再多说话,也不再留她。崔氏抬脚要走,又转过身接着说道:“香儿这人心术不正,只怕就算卖到别家去了,也会再祸害人。我回头问问她们将香儿卖到哪儿去了,我一定要确定她没法再害人才安心!”宇文樱点头同意,崔氏也就径直回了西院。当晚慕容恪来主院,宇文樱将崔氏那番话说给了他听。宇文樱说了那些,忍不住感慨道:“当初我知道乌兰是逸豆归的眼线之时,那些日子我也难受得很。敏儿一直信任香儿,现在知道香儿背叛了她,心里也难受着呢。我倒没想到她竟跟我一样,也不是心甘情愿嫁到龙城来的!”眼看慕容恪陷入沉思,宇文樱揶揄他道:“你这是听说敏儿心里想着别人,心里难受了?”慕容恪听了这话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只正色说道:“要说最让我难受的也是你说的那句。如今你都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还说什么当初你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话!”宇文樱只笑着说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当初还不是心甘情愿娶我的呢!”慕容恪只搂着她,笑着说道:“咱们不提过去!”他说完这话,突然问道:“阿樱,你原谅敏儿了?”宇文樱长叹一口气,直说道:“她要争权争宠,一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再者也是受了香儿蒙蔽,毕竟她既没害人,也没做什么错事,算是情有可原。我今日偷偷将那婆子找了过来,问了她详情,她将自己听到的敏儿和香儿对质的话告诉了我知道,和敏儿对我说的一样,想必就是真的了。敏儿现在也挺可怜的,明明心里想着别人,还只能一世被困在将军府里,就跟最初的馨儿一样。于情于理,我确实没有理由不原谅她。”慕容恪听了她的话,虽笑着点了点头,却暗自深思。他亲了宇文樱一下,低声说道:“阿樱,戌时都过了,早些睡吧!”宇文樱打了个哈欠,很快入睡,二人相拥而眠。戌时已过,将军府陷入安静,此时龙城最大的青楼怡春院内却还是一番热闹景象!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怡春院后巷,车上下来一个浑身包裹得密实的女子,她用黑纱遮着面,轻敲了后门三下,很快有人过来开门,将她引到了楼上雅间。待那人将门关上,那女子忙对桌边背对着她坐着的女子跪下行礼。“参见娜仁公主!”坐着的那女子只讥笑道:“奴婢怎敢劳烦将军府崔夫人给本公主行礼?”“情势所逼,奴婢不得不冒犯公主,还望公主恕罪!”背坐着的女子转身,跪着的女子亦除去面纱,赫然正是被赶出将军府的香儿和此刻本该在将军府西院睡下的崔氏。“香儿”看了一眼跪着的崔氏,满脸不屑,只高傲地说道:“起来吧!”眼见崔氏战战兢兢地起来了,她忙问道:“你昨晚才让人卖了我,今晚就过来找我,莫非是宇文樱相信了你说的话?”崔氏低着头,恭敬地说道:“奴婢照娜仁公主所言对阿樱说了,她确信无疑!”听到崔氏称宇文樱“阿樱”,娜仁公主生气得很,质问道:“还阿樱阿樱的叫,莫非还真当她是你的好姐妹不成?”崔氏忙又跪下,俯身答道:“奴婢不敢!”娜仁看她这副样子更加来气,直说道:“枉你被称为我高句丽第一美女,结果连一个慕容恪都拿不下!当初父王说你长得漂亮能讨慕容恪欢心,坚持不让我混在那堆姬妾里面,只让我伪装成侍婢跟着你。如今看来,我高句丽第一美女也不过如此!到最后还得靠本公主故意暴露,将所有罪全往自己身上揽来帮你赢得他们信任!上天让你徒长了这么漂亮一张脸有什么用?她宇文樱长得没你漂亮,慕容恪还不是对她死心塌地?”娜仁越说越气愤,忍不住骂道:“慕容恪真是眼瞎才看上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她没你漂亮不说,论计谋也根本不是本公主的对手。当初若不是因为我本身就不想留她,想让慕容恪以为她是自己下毒用苦肉计害你,她还真以为我能随便受她的人煽动就给她投毒不成?不过就是想让慕容恪看清楚这个女人是个什么嘴脸,他倒好,这么一个半吊子搂在怀里还当成是个宝贝。要说他先前喜欢段锦漓是因为段锦漓救了他还说得过去,可他怎么就爱上了宇文樱这个蠢货?自她嫁进将军府之后,除了小打小闹过几回,竟一直只独宠她一个!”崔氏听了这话,心里对她的自满不屑,却还是低声问道:“公主不是从尔朱氏、其木格和赛琦雅那儿套出来一些消息?”“她们说的不过也就是乌兰曾经是逸豆归的眼线,宇文樱为此很是伤心,再有就是贺兰馨儿突然死了好像是因为喜欢其他男人。最后再说了一点,宇文樱当初并非自愿嫁给慕容恪。问出来这些有什么用?关键的事她们一问三不知,害得本公主花了不少银子。”崔氏听她抱怨,忙又恭维道:“公主为了策划此次的事,这三点已经全让我占上了,不仅引起宇文樱共鸣,让她对我同情,也让我彻底赢得他们信任。经过此事,我以后再要行事定会方便得多。如此看来,给那婆子和两个丫头的钱也算没有白花!”娜仁看了她一眼,嗤笑道:“你还真相信我会给她们银子?那些个贱婢不止背叛主子,还贪心不足,趁早死了才好,我怎么会留下她们?”眼看崔氏听了这话身体不由得一震,娜仁忙提醒道:“你好好给我记着,背叛主子的奴婢都是死有余辜,所以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赢得他们信任之后就找机会潜进慕容恪书房找到对我们有用的东西,那样你才有机会和你的情郎重聚。”她说了这话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在崔氏面前晃了晃。崔氏看到那封信雀跃不已,又俯身磕头,坚定说道:“奴婢必对公主忠心不二,此生绝不背叛公主!”娜仁冷哼一声,将手里的信扔给她。崔氏忙从地上捡起那封信,迫不及待拆开来看了,看完之后,将那信抱在怀里,泪流不止。娜仁蹲下身将那信抢了过来,讥笑道:“你有功夫在这儿哭,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能早些完成父王交给你的任务!其实你若是实在想他,想早日见到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崔氏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满怀希冀。“要是你能把宇文樱和慕容恪拆散了,本公主就让你见他一面!”崔氏原本还高兴得很,听了她这个提议立马失望,只答道:“公主应该知道将军看不上奴婢,就算奴婢想争宠也争不过宇文樱。奴婢根本没法拆散他们,还请公主替奴婢另指一条明路!”眼看崔氏有些犹豫,娜仁冷笑一声,说道:“本公主给你指的就是条明路!宇文樱活着的时候拆散不了,让她死了不就好了!”崔氏听了这话,惊骇不已,忙答道:“宇文樱有将军保护,本就不易下手,再加上主院那些伺候她的人都精得很,对她也忠心,要下手实在太难……”娜仁见她一再推托早就不耐烦,质问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借口,是不是心软不忍心下手?”崔氏忙磕了一个头,俯身答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若要杀宇文樱不止太难得手,还容易将奴婢身份暴露,且于王上的计划也并无任何帮助……”娜仁直接打断她的话,直说道:“崔敏儿,别在本公主面前装模作样!你知道本公主为何要拆散他们!毕竟只要宇文樱死了,父王应该会很乐意将我嫁给慕容恪,燕王也没理由会拒绝。到那个时候,有我帮父王找到他要的东西,还需要你留在将军府做什么?只要你得手了,别说让你和你的情郎见面,本公主甚至可以帮你劝服父王同意你回丸都和你的情郎再续前缘。”娜仁说了这话又冲她挥了挥手上的信,直说道:“他可还在丸都等着你呢!”崔氏再看了一眼那封信,心中渐渐坚定,俯身恭敬说道:“请公主明示!”娜仁听了这话满意得很,得意地说道:“宇文樱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五个月了吧。将军府先夫人拓跋玉儿是怎么死的,就让宇文樱跟她一样死了不就好了!至于她生下来的孩子,你若不想留就直接送他们母子团聚,若是你不想徒增杀孽,留给本公主处置也无妨!”崔氏听了这话不禁浑身战栗,娜仁只冲她笑着说道:“本公主被赶出了将军府,也不能真在这种烟花之地待着,过两日就会有人假扮富商替我赎身。等我回了丸都,到时候可就全靠你自己了。就凭你,徒有外貌没有脑子,要让慕容恪完全信任你,还让你进书房,那可真是困难得很。想来想去,还是本公主的办法最适合你。你这段时间老实在西院过你的日子,既不让他们怀疑,又能好好筹谋怎么在她生产的时候动手脚,简直一举两得!”看到崔氏脸色煞白,娜仁笑得更加开心,开口讽刺道:“崔夫人你现在可管着后院呢,找个产婆在夫人生孩子的时候做些手脚,易如反掌!拿出您扇奴婢耳光的力气来对付宇文樱那个蠢女人,绰绰有余!”崔氏俯身,恭敬说道:“奴婢遵命!”她说了这话,不寒而栗!娜仁看到崔氏这副样子恐惧的样子心中对她更加不屑,心道,这就是父王挑出来的美人,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若是换成自己嫁进将军府,只怕早就事成,哪里会让宇文樱那个贱人有机会嫁进来。她将那封信放到烛火边点燃,最后说道:“本公主给你半年的时间,希望你不要让本公主失望!”崔氏唯唯诺诺地应了,拢上面纱,出了雅间,悄悄下楼,坐上后巷一直等着的马车。想起刚才的一切,她手指微微发抖,一阵畏惧感油然而生,渐渐用力,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