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来掀了门帘,让林煦进去,自己跟在后面。
屋里很暖,弥漫着一股水果与檀木混合的淡雅清香。
梁老夫人坐在榻上,靠着一张八仙小桌,正剥着一碟松子。
见门帘打开,林煦走进来,抬手招她过去,又吩咐人将煨在炉上的梨汤端上来。
“我刚换了方子,你来试试,冬日里喝这个是极好的。”
熬煮成琥珀色的梨汤散发着浓郁的甜香,林煦用勺子轻轻搅着汤水,点头迎着梁老夫人的话,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梁老夫人将一颗松子放进干净的碟子,抬眼看了林煦一眼,目光转到她手旁的盒子上,露出几分了然。
她执起素帕擦了擦手,转头同紫来说:“去把我床头那株南海肉芝取来。”
紫来顿了一下,点头应是,行礼退下。
林煦听到这话,却是被刚入口的甜汤灌进喉咙,捂着唇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见她咳嗽,梁老夫人眉头皱起,帮她抚背,语带责怪:“你这孩子,是多了不起的事。”
咳嗽一阵,林煦堪堪直身,呛出泪花的红眼睛感激地看向梁老夫人。
那道古方需要两位灵药,其一是云中仙,其二就是南海肉芝。云中仙长于雾瘴山林深处,可遇而不可求;南海肉芝却是百年的珍品,多高束于大家之阁,可求而不可遇。
永安堂之前也有一株南海肉芝,只是后来宫中来求,这才送出。送出之后就没有了,林煦却并不急于此,而是全力去求云中仙。
正是因为南海肉芝,梁老夫人手里有。
按理说救人命的功绩,梁老夫人也不会吝于这一株珍药,可难就难在,梁老夫人和平南王府之间,是有过节的。
老一辈的龃龉,林煦不好细问,但听林朔话里语气,大约不能轻易翻篇。
之前林煦去求林玉川,想让师傅出面,问梁老夫人讨一讨。
林玉川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很轻巧地端起酒杯,看向林煦:“他又不是我的病人。”
大约是见林煦的脸有些皱,他又补充:“平南王府没有人了,要你去讨?”
林煦不说话了。
平南王不在京中,惠平公主肯定不会去要,去也只能是太夫人带着魏桓去。
她不想让他们那般为难。
不如她来要。
林煦起身道谢:“多谢老夫人。”
梁老夫人摆摆手,拉她坐下:“谢什么,要谢也是魏家老太太带着礼登门过来谢我。我将这药给你,是不希望你为难。如今药凑齐了,快些将魏家那个治好,到时候空闲了,咱们祖孙两个凑在一处,四处走走,编编方子。”
她想到什么,哼了一声:“到时候必得把明辰那个不得闲的捉来,给咱们当护卫。”
听到这话,林煦也被逗乐,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转而见紫来托着一只锦盒,医者的本能唤醒,立刻被吸引去了目光。
“这棵肉芝,还是当年我在南海,救了当地一个贵族哥儿,人家为了谢恩送给我的。”梁老夫人从紫来手中接过锦盒,拔开象牙插,“再珍贵的药也是珍贵在治病救人,它在我这儿几十年没有用处,如今给你正好。”
锦盒打开,一株红褐色的肉芝托在朱红丝绸之上。
虽然经过几十年的收藏,甫一打开,还是涌出浓重的药香。
梁老夫人将要递给林煦,林煦小心接过。
两种世间少有的灵药,两种别样的药香纠缠在林煦脑中,她想着将它们如何的炮制,如何发挥最大的功效,如何让魏桓不再忍受折磨。
——
魏石站在廊下,仰头看着亭阁之上,那个消瘦的凌厉的背影。
带着寒意的风将他的袖袍高高吹起,飘飘然恍若遗世的谪仙。
看到这番场景,魏石心中不由自主想到世子每月的那一劫,让他消瘦让他凌厉的根源。
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月中又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