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正在逗弄笼子里头的两只小老鼠,突然感觉自己的裙摆被什么东西一扯,她低下头对上一双冰蓝色瞳孔的眼睛,顿时有些无奈说道:“蓝蓝,你能不能不要用我的裙子磨牙?”
地上仰着一双蓝汪汪大眼睛的灰色毛发的野狼不仅不因为柳清菡的话而放开咬着裙摆的牙口而且加大一点力道,一直把柳清菡往门口扯。
蓝蓝是柳清菡给小狼崽取得一个名字,小狼崽这几年身形大增,直立起来的身形比柳清菡还高一点,一身的灰色皮毛油光华亮,犬牙尖利,长得那叫一个彪悍,再叫小狼崽根本不合适。柳清菡看着他蓝汪汪的眼睛,就给它取了一个十分女气的名字,跟它的凶残本性完全相反。
“少给我露出这么卖萌的表情,你以为你还是宝宝啊?”柳清菡毫不客气的拍野狼的头上,嘴角抽搐,小狼崽小时候长得叫一个可爱,萌字了得,每当它抬起头,一脸无辜的表情,杀伤力巨大,就是做了再坏的的事情,柳清菡一看它仰头就受不了了。可是现在,这野狼也不瞅瞅自己,这么大的体格,还摆出小时候那一副卖萌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凶悍和不怀好意,太违和了。
野狼冰蓝色的眼睛里面满是疑惑,围着柳清菡转了几圈,显然是很奇怪,屡试不爽的招数怎么不管用了。
“夫人,蒋娘子过来了。”荷雨站在门口,扭着身子,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连声线都是颤抖的,显然是怕蓝蓝。
柳清菡叹息一声,随意给蓝蓝顺了顺毛发,挠挠下巴,这野狼不是狗,根本不能栓起来,柳清菡要是敢锁它,它能记恨柳清菡一个星期不搭理她的,不过目前蓝蓝还算是听话,它也就在她的院落里活动。
“那请蒋夫人进来吧。”柳清菡刚说完,荷雨人就刷的一下跑的比兔子还快。显然是对野狼有阴影,蓝蓝别的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十分淘气,不咬人但是不代表不喜欢戏弄人的。就跟可恶的猫戏弄老鼠似的。
所以一般的时候,柳清菡都是把小狼崽蓝蓝放到自己身边的。
“夫人,夫人,我,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可是我现在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蒋春儿一进门就急忙拉住柳清菡的双手,满脸焦急。
像是蒋夫人这种温婉贤惠的妇人一般都是能不麻烦别人就尽量不麻烦别人,素来温和文静的,这么匆匆忙忙可不像是她。
“出什么事情了?你给我说说。”柳清菡一看蒋夫人这样安慰说道。
“前天我跟程儿说了你来看他了,傍晚的时候,他后来追着你出去,我想着他晚上大概就会回来,可是我等了一夜,他也没有回来,我还以为是夫人留下他了。”蒋夫人尽量平静下来,哽咽了一下说道:“今早我遇见泠然姑娘,我跟她说了,让夫人不要惯着程儿,这住夫人那儿太不像话了,谁知泠然姑娘告诉我,程儿没有来过夫人的院落。我回去后左思右想,越想越是不对劲,程儿这孩子从不做这么出格的事情,我…………我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还希望夫人能帮帮我。”
柳清菡看蒋夫人边说眼眶红了一边掉眼泪的,把手覆上蒋夫人安慰道:“好了,说不准璟程是在外头玩野了,他那么聪明机灵的,你别担心了,我马上派人去找。”
柳清菡让人在府里面地毯式搜了一遍,这齐亲王府面积还真是大,搜了一下午,人也没有找到。蒋夫人满脸憔悴,眼底下都是黑眼圈的,哭了一回,眼眶红通通的,听见没有找到人的消息,整个人就跟发怔了一般。
柳清菡看她的状态不好,想要劝慰她去休息休息,这一回,蒋夫人回过神来,却抹了一把眼泪,咬牙就跟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说道:“我睡不着,活要见人,死……我陪着他一块。”
柳清菡惊讶的看蒋夫人,不知道她哪来的悲观念头,不过是找不到而已怎么就说道死上面去了。
蒋夫人看柳清菡惊讶的样子,面容相较刚刚要平静许多,状似回忆说道:“我跟程儿这些年东躲西藏的,忍饥挨饿,我一个娘亲没有用啊,什么都不能给他,小时候,他三岁,看着人人家小孩舔着三文钱的冰糖葫芦嘴馋,我兜里全部就十文钱,三文钱能买三个馒头,他就是再嘴馋,我也没办法卖给他,遮住他的眼睛抱着他就走。”
“我给人家浆洗衣服,因为人家说在家里洗不干净,我只能去河溪旁洗,结果我光顾着洗衣服,程儿掉进水里我都不知道,寒冬腊月啊,捞上来的时候只剩下出气没有进气,小脸青紫的。”蒋夫人一边说一边突然抽泣:“是为娘没有用,是我命太硬,克的他,呜呜。”
柳清菡听着蒋春儿凌乱说着这些年经历的种种事情,才知道蒋春儿的身世坎坷,她一出生,亲娘就死了,亲爹因此恨上她了,把她当讨债鬼,直接把她卖给村里的一个病秧子的人冲喜,结果嫁过去,人家新郎官在新婚上就死了,落得一个克夫的名声被人赶出来。
好不容易一户老夫妻收留她,她留在老夫妻的店面给人家看店,攒下微薄的工钱,老夫妻死了没有个摔盆的人就把店面给蒋春儿了,结果遇上落魄的司马庭枫,蒋春儿看他可怜照顾他,两人之间暗生情愫,后来司马庭枫娶了蒋春儿后两人也算是有一段恩爱的日子。
可惜勉强温饱,平稳的老百姓生活,显然不能让司马庭枫满足,他想要进京赶考,蒋春儿到处找零碎的粗活给他筹钱,司马庭枫考上了探花,明宣帝也顾念旧情给他恢复了爵位。
但是这些不仅没有改变蒋春儿的境遇,反倒是最后把她推入无边的苦难中,由妻贬成妾然后又由妾侍到赶出侯爷府。
哪知道她就是被赶出侯爷府,侯爷府里的人也不愿意放过他们。
柳清菡安安静静倾听,这无疑是一个陈世美的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的故事。她稍微从蒋春儿的性格分析,这是一种典型的奉献性人格的,内心自卑,以为用一片赤诚的真心就能换真心。
“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柳清菡说道:“你听说过人性本贱的说法吗?”
蒋春儿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一个人如果一直对另外一个人好,从一开始就毫无保留,无私奉献,可是有一天那个人只要对另外一个人有一丁点的保留,另外的那个人就一定会记恨那个人。如果一个人一直给另外一个人一巴掌,十天后那个人突然不再打另外一个人,态度稍微温和一点,另外那个人就会感激打他的人。”柳清菡说道。
蒋春儿嘴巴微张,显然没想到柳清菡会有这么奇怪的结论。柳清菡看蒋春儿呆呆看着她,也不管她信不信,轻笑一声说道:“人都有劣根性,拥有的时候不会珍惜,但是失去以后却要摆一副怀念的样子。”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蒋春儿疑惑问道。
“你会有用的。春儿你不笨,我相信你是个有灵气的姑娘。”柳清菡面上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晃眼的就跟外头的阳光似的。她并不点明,很多东西都要自己领悟参透,才能深刻入骨。要是她直接劝蒋春儿反倒是没有什么用了。
蒋春儿嫁为人妇很多年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她姑娘的,总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仿佛自己还是那个憨傻懵懂的姑娘家。要是从来没有遇到司马庭枫过,她肯定是嫁给一个憨厚的汉子,虽然清贫依然生活的幸福。
“夫人,府里头都找过一遍了,可是还没有找到。”泠然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跑进来说道。
蒋春儿听见这个消息差点晕过去。
“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了。”柳清菡手指抵在下巴处,思忖片刻,一双杏眼蓦然锐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