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家统共两门姻亲,梨馥长公主的小兄弟马万明混吃等死架不起事,衣飞金的岳家则风风光光地借上了衣家在襄州的便利,从小城商户一路做大,成为名响西北的富商巨贾。
周氏年幼丧父,母亲不济事,十三岁时就抛头露面主管家里五间铺子,押车送货时遭了兵祸,被途经的衣飞金英雄救美,周氏人也痛快,回家之后就拉了五车粮食去劳军,一来二去就和衣飞金私定了终身。
衣尚予本就出身寒微,并没有门户之见,何况,他家又不缺提拔儿子前程的姻亲,见周氏年轻轻就独撑家业、养着寡母幼弟,家里家外一把抓,衣飞金又是真的喜欢,当即就允了亲事。
周氏出嫁之后,周家的生意还是她在帮着打理,直到大弟弟周晴云能主事了,她才放手不管。
周氏出嫁时带了周家一半家当做嫁妆,京城的那么多间铺子、农庄,全都是周氏婚前独自挣下来的家业。她是正儿八经的当家姑奶奶,在家时能做得了周家的主,出嫁了,周家又靠着衣家庇护在西北辟了好几条商路,她照样是周家说一不二的主儿。
曲昭连夜带人去周家的彩丰楼拿人,周晴云前几个月就往西域跑商去了,并不在家,本该顺当的一趟差,办得曲昭灰头土脸。
“二公子,属下实在没办法,大少爷小少爷都拦在门口,进不去啊。”
曲昭口中的大、小少爷,就是衣飞金与周氏的两个儿子,衣长安、衣长宁。
周氏投缳而死,行辕正在办丧事,两个孝子不在灵前待着,反而跑去外家守住商铺,这本就是一件很反常的事。
“就他俩?”衣飞石问。
“是。”
“俩孩子,一个九岁,一个五岁,拦得住你?”
曲昭无奈地说:“属下总不能扛起两位少爷扔一边儿吧?”那可是大公子的俩宝贝儿!
“墙很高,翻不进去?他就两个孩子,能把彩丰楼所有门路都堵了?”衣飞石盯着曲昭眼神微凛,“曲昭,三年前父亲就把你给我了。你若一心向着大哥,我现在就送你过去。”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曲昭双膝跪地,磕头道:“属下自然是二公子的人。不过,说句属下本不该说的话,不管那金矿是大公子还是大夫人的,都是公子的至亲骨肉。朝廷来查走货的案子,您何必非要强翻金矿?真把此事查瓷实了,大公子和大夫人又有什么区别?”
衣飞石知道,在襄州想要查衣飞金极不容易。这不,连他的内卫首领都怀着心思另有看法。
很多人都不理解,衣飞石你也是衣家子,帮着皇帝查自己大哥大嫂,你想做什么啊?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整掉哥哥,自己独掌西北?周氏是自己人,皇帝、朝廷才是外人。
就算周家走私,就算周氏藏了个金矿,长房亏待你了吗?
米康成那个功劳是谁给你了?没有米康成的功劳,你凭什么代督军事?没有代督军事的身份,你凭什么带兵去打苏普?凭什么再次建功,坐稳在军中的地位?
强权都护短。衣飞石这样不护短的作派,在军中是不得人心的。
“来人。”衣飞石冷冷地呼喝。
门外进来两个亲兵,“二公子。”
“曲昭不行军令、阳奉阴违,就地解职,禁出十日,听候处置。”
“是。”
“叫孙崇来。”
孙崇是曲昭的副手之一,却不是当年的二十四骑出身。
衣飞石在西北两年,当年守在他身边的亲兵也换了两拨,如卫烈之流,早就战死了。
孙崇不是老卒出身,他是衣飞石从新兵营带出来的。目前在衣飞石的身边,也是新、老两股势力交错,彼此竞争不让。
曲昭曾为衣尚予帐前亲兵,自认资格极老,对衣飞金也有几分脱不去的香火情。然而,他却忘了,军中令行禁止,像他这样跟着衣飞石却带着衣尚予亲兵的态度去思考问题,在衣尚予的两个儿子之间和稀泥,必然会被衣飞石所弃。
曲昭被就地解职,这就是最严厉的惩罚了——哪怕复职,他也不再是衣飞石的第一心腹了。
“督帅!标下领命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