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强人所难……”柳老太公愁容难退,盯着手中的酒盅幽幽道,“既然科举不第,那回来经商贩市也可。咱家的药铺医堂,给他一间打理,这孩子聪明伶俐,也能做得不错。”
长子柳先达听到此话,脸色不由得一沉。
“可是……他呢……”柳老太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读书,也不回来经商,整日似个闲云野鹤,在外面东晃西晃,宿醉青楼,与那些风尘女子调笑,成何体统?”
这家宴,因为再次提到柳永的问题,而变得气氛沉重。
“大家既然吃得差不多了,便散了吧。”饭后,柳老太公拄着拐杖,便要起身。
“爹……还有一事”柳远志堆笑道,“就是刚才说的,这次回家,我真有些做生意的绝妙点子……”
还没等他说完,老太公黯然摇了摇头,点了点拐杖:“远志!你还是安分点,我一把年纪了,经不起你折腾了。柳家不养闲人,你也要自食其力。这段时间,你就在厨房帮些工。其余事情,权且再议。”
“我……”柳远志张了张口,看到旁边大哥柳先达横眉冷竖的表情,又将话咽了下去。
柳明在一旁心叹道,浪子回头,怕是也没这么容易啊。
好不容易熬到家宴结束,大家各归房午休,柳远志带着柳明来到了后院库房处。
“爹,那赌债,你准备怎么办?”柳明见四下无人,悄声问道。
“两年没回家了……”柳远志在库房门口叹了一声,“还好当初,我存了些私银,应该能还债——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青铜钥匙,冲着库房那积着灰尘的锁孔吹了口气,将钥匙插入孔中,向右微微一拧,“咔嚓”一声,取下铜锁。
他推门而进,在里面摸索一会,便搬出一个黑木箱来。
“走,走,走,回房。”柳远志脸上露出喜色,“这木箱还在。”
两人回到房中,将门一关,柳远志边打开箱子边叹道:“只要将这赌债还上,咱们就万事大吉了。老太公再生气,毕竟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咱们规矩好好表现几天,趁着老太公心情好,再商量商量为未来的事。”
柳明坐在一旁,面露微笑点着头。若是能归还赌债,再好好表现,时间一长,家里定然会转变态度。
想着想着,他心里对未来生出些期待。大户子弟的生活,他电视剧里也见得多了,每日睡到晌午起,丫鬟侍女服饰更衣起居,自己每日溜溜鸟,逛逛街,像个高衙内似的。
只有两个字——舒服。
遐想片刻,只听得柳远志一声怪叫:“我的娘哎,怎么就这么点?”
柳明上前,看着木箱内码放整齐的纹银,叠起来有两摞,看上去,也有不少,问道:“这么多还不够吗?”
柳远志抽了抽鼻子,咋呼道:“这一百两哪够啊,你老爹我欠了一千两赌债呢。”
一千两?
柳明一阵眩晕,心想自己老爹玩得还真大。他面露忧虑道:“这差得还远呢。爹,你准备怎么办?”
柳远志揪着那鸡窝般的头发愁道:“你老爹刚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
“问府里借一些如何?”柳明提建议道。
柳远志立即摇头否定道:“不可,不可!你没看到刚才饭宴上家里的态度?此事,断然不可让老太公知道。当初我就因为前赌债太多,被家里赶出去。如果府里知道,我仍然欠了一屁股债,绝对会将我扫地出门!”
柳明叹口气:“可是你若欠债不还,赌场必然会派人追讨。这府里早晚会知道。若是还不出钱,只能远走高飞一避了。”
“远走高飞?”柳远志面露苦涩,“我倒是也想啊……可是,如此以来,三变便性命不保了……”
“什么?”柳明眉头一抬,倒退两步。
柳远志垂头丧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吸着鼻涕悔恨道:“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明儿。你那小叔三变,现在被赌场扣做人质,逼我还钱……我只剩三天时间了。”
啊?
柳明心头一沉,他这才明白,刚才为何吃饭时,谈起柳永,自己老爹面带心事。原来,感情自己的小叔柳永,还被扣在赌场呢。
老爹赌钱,小叔被扣。
自己真是遇到一对活宝了。
“三变……我对不起你啊……”柳远志急得眼泪鼻涕齐流,对着苍天哭嚎道,“赌场说了,三天之内,必须还上,若是不还,便要拿你身上的器官做抵押啊。”
柳明一听也急了,在前世的高中,他在课本学过柳永的词,那一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滋润了他年少的时光。
现如今,这闻名天下,词传后世的柳永,自己还没见到,便要缺个耳朵或者少个胳膊,一代风流才子沦为残疾,这绝对是场悲剧。
这柳永是自己的小叔,血浓于水。于情于理,自己必须出手搭救一把。否则,若是还不出赌债导致柳永被伤,自己老爹远志必然会被赶出家门,自己刚刚安定的大户人家之梦,又要破碎了。
……这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