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牛的神色也有些郁郁,江大牛的院门紧闭,兄弟俩很有默契的扫了眼,便扭头而过,径直往江父李氏居住的院子走去,院门轻掩,院里很安静,抬头可见灶房里的烟筒上冒着缕缕青烟,他们直接推门而入,新起的两间房屋由于扇的是新瓦片看着比正房还显眼。“二哥!三哥!娘,看谁回来啦!”江春枝在灶房里做饭,听到有人进院,伸出头一看,见是她两个哥哥回来了,欣喜的的喊出声来。“二牛,三牛嘞,你俩可回来啦,娘是没法了啊,才让……”李氏听小女儿的叫声,立马从江父的房中快步走出来,看到两个儿子后,不由潸然泪下,抽噎着捂嘴说不下去了。“娘,爹咋样了,我和二哥这不是回来了吗。”三牛看着泪流满面的李氏,眼眶泛红,哽着嗓子问,江沛心里同样不舒服,眼睛涩涩的,上前挽着走路有些踉跄李氏,安抚道“娘,别担心,天大的事有我们弟兄三撑着呢,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咱进屋去看看爹吧。”李氏在兄弟两人的安慰下,渐渐止了眼泪,连日来的身体疲累和精神打击让她见到能依靠的儿子们,情绪才突然崩溃,现在两个儿子都回来了,可以支撑门面,她也不用那么累了。即使江沛有了心里准备,可看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瘦骨嶙峋的江父后,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一年多不见,他仿佛老了十几岁,头发胡子都已花白,看着像六十来岁的老人。“他爹,二牛三牛回来了,你不是总是念叨吗,他们就在你跟前站着呢。”李氏走到老伴床头,在他耳边温声细语的喊他醒来。江父原本阖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挣扎着要抬头确认她说的是真是假,江沛被他的眼神慑的心脏颤了颤。发觉他动作有些吃力,与三牛一起奔到他身旁,握着他伸出的枯瘦的手掌,三牛心有愧疚,揩揩眼角,把声音调整的很轻快,低头看着江父说“爹,娘说的是真的,我们回来啦,回来过年节,过完年二月十二您三儿媳妇要向您磕头呢,二嫂给您生个大胖孙子,过些日子就回来啦,您可得保重身体!”三牛见他爹比上次回来精气神差了很多,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回想起上一次他张牙舞爪的样子,那时虽然让人着恼,但至少不像现在少气无力。注意到江父在三牛说完话,眼睛明显有了神采,于是江沛就着三牛的话题继续说着他爱听的内容:“爹,您不是最喜欢孙子吗,这次兰香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小名叫淘淘,白胖白胖的,可招人喜欢啦,刚满三个月,这几天天冷怕路上冻病了,不敢让他随我一起回来,过几天天暖了就赶回来见爷爷。”江父如今已没有力气说话,江沛的话音刚落,咧着嘴轻轻的唔唔几声,不知要表达什么。李氏最了解老伴,知道他见了两个儿子高兴,于是充当着翻译,对两人说“你爹见着你们能回来,高兴着呢,二牛三牛,去换身衣服再过来,瞧那鞋上腿上粘的都是泥巴!”“三牛,你先去换吧,换好过来我再去。”知道江父如今缺乏安全感,生怕他们又走了,于是向三牛建议道。三牛点点头,抬步要走时,江父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李氏连忙安抚着他说“他爹,三牛去换衣服呢,等会就过来,二牛不还在这吗,大牛不知道野哪去了,找不着人,晚上我再去给你叫过来。”江沛见此!立刻配合着李氏,表示自己不会离开。江父见有儿子在身旁,安下心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江沛一会,由于精力不济,便微阖着眼睛。换好衣服后,趁着天好,江沛把潮乎乎的棉袄拿出来晾晾,趁空和江春枝聊起天来,得知自从上次三牛回来一趟又离开后,江大牛和小李氏几乎没再踏进这院里一步,有几次还是被李氏气恼的找上门,江大牛才不情不愿的帮忙做些事。江氏宗族原本就人丁凋落,老的一辈几乎都已下世,李氏即使再气恼,也拿大儿子没办法,每次教训他,他总拿老二和老三做借口,把她气个半死。村长来调和几次,结果每次都被小李氏堵的没话说,最后干脆不再管他们的家务事。临走时对李氏说实在不行就让人写份状子把三个儿子都告到衙门,等挨板子蹲大牢后,他们就变乖顺了,李氏哪里舍得让儿子们挨板子蹲大牢,无奈只能自己承受着辛劳。夏季天气炎热,即使照顾的再精细,但由于条件有限,又处在农忙时节,大家都在农田忙碌,不能老是喊别人来把他抱到外面,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最后导致江父生了满背的痤疮,折磨的他只剩半条命,精气神萎顿下去。自九月份后,由于今天与往年不同,参加劳役是有工钱拿的,所以大部分役工干够一个月,有活计的还继续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其中就包括李大康和江大牛,这两个平时还能偶尔帮把手的人,两个月都见不着人影。各种琐碎的事情占去了李氏很大的精力,自然没以前照顾的那般精细,江父身旁时常没有人照看。在精神与身体病痛的双重折磨下,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念,要不是李氏告诉他,已让姚三顺去府城叫两个儿子回来,说不定已断气了。江沛听后叹口气,如果他是李氏直接雇个人伺候就是了,上次三牛给的加上让丈母娘稍回来的钱,前后有十两银子,相当于普通的农户一两年的积蓄。当时应该让三牛传个话的,就算只在夏季请人,情况也要好些,在乡下请人工钱又不高,完全可以负担的起,别人说闲话就上他说去。“二哥,你在这守着,我和娘一起去叫大哥,咱俩又出钱又出力的,凭什么他当甩手掌柜不管。”三牛愤愤不平的道。上次回来,心焦自己的婚事,又急着赶回府城,再加上对小李氏的厌恶不想同她说一句话,就没做声,如今老爹都这样了,一天都没见他露过面,这还是以前的大哥吗,今天非要去讨个说法,若闹掰了,大不了以后不再来往。江沛点点头,赞同他的做法,一味的退让反而更增长了小李氏这种人的嚣张气焰,即使改变不了她的做法,但也不能让她的日子过的太舒坦。“二哥,快过去看看,大哥和三哥打起来了!”三牛离开一盏茶的功夫,春枝急冲冲的跑过来,在门口急切的喊道。“爹,我出去看看,一会就回来!”江沛一听两人打起来了,连忙起身,安抚江父一声,立即朝隔壁院落跑去,兰香也紧跟身后。“别打了!你爹若知道你们这样,还不立马去了!二牛,快拉开他们!……”赶到现场时,江沛发现两人正在地上扭打作一团,浑身滚的都是泥巴,小李氏明着是和李氏一同拉架,可他瞅见她在对三牛暗下黑手。他先把下黑手的小李氏扯到一边,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待要去拉架时发觉三牛正处于上风,心思转了转,弯腰拽着三牛假装着在努力的分开他们,还劝阻道“大哥,三牛,快松开,有什么话好好说,咱爹在房里生气呢!”“二牛,你个黑心肝的拉偏架!有什么好说的,三牛要打长嫂,做大哥的难道还教训不得了。”小李氏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当然看出江沛的用意,虽然嫌弃自家丈夫没本事,可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的,自然见不得大牛吃亏。“快起来!大过年的也不怕人笑话,你住嘴,整天就知道嚼七嚼八,早晚坏在你这张嘴上,三牛打你也活该!”李氏咬牙切齿的,恨恨的瞪着她这个大儿媳妇。事情的起因她最清楚,小李氏心里嫉妒三牛日子过的好,尤其是知道他和江沛是花钱顶役后,更觉的他们兄弟俩在外面发达了。而自己又从他身上讨不得半点便宜,便口出恶言。